与您同行
2007年十一月,J市青年语文教师们的伯乐——市教研室的张青云老师给我打了个电话:“下周三下山来听听张安老师的课吧,你一定不虚此行的。”
我当然不知道,这一个电话,将会引领我走进教育教学一个热和、诗意的天地,并获得一份真挚的友谊
那天张安老师上的是英国女作家伍尔芙的《墙壁上的斑点》。说这是一场劳动和交流的盛宴,一场艰难而热和的精神跋涉之旅,一点不为过。年近六十岁的张老师,讲课的声音高亢激昂,语速偏快,或议论时势,或臧否人物,或抒发感情,或嬉笑怒骂——以致有几次我都担心他鼻梁上的金边眼镜会被他任性一挥手,震掉落下来!在场的学生和前来听课的老师完全被他吸引了,所能看见的就只是那全力以赴、聚精会神的炯炯双目,所能听到的就只是那饱含着全部心血和生命的讲课声。张老师将深厚的诗性意味和情感意味投注给课堂,让课堂作为一个精神和文化的驿站,整个课堂上洋溢着张老师无与伦比的***和气力的张扬。学生在他的引领下,终于通过阅读与伍尔芙高贵的灵魂完成文字上的交谈,完成精神上的会见和情感上的拥抱。
我真不知道语文课原来还可以这样往上!像这样的老师即使一时任性起来手舞足蹈或是沉思时点一支烟抽(后来知道张老师确是根烟枪,公然课他还是有所顾忌呢)也都是可亲可爱的。由于吸引学生的是他的才识、思想,和率真个性,这样的课堂也贴近生命的本真,也更逼近了语文本身。直到和张老师成了忘年交之后,我还多次提起他这堂课。我总觉得张老师的课堂在某种程度上,有点“五四”的影子,一个令我神往却早已飘逝了的教育传统。
我应该是抱着求师学艺的虔诚态度走近这位德高看重的语文前辈。张老师对自己教学上的毫无保存,让我和很多像我一样的青年教师在教学之旅上少走了很多弯路。只是有次无意间我问询起老师如何写教学论文的事,他皱了下眉,嘴巴哦了一下,吐出一串烟圈圈,若有所思地说:“中学语文老师又不搞学术研究,老老实实写几篇好散文或是读后感给学生当范文,不是更有意义么?”
我只好结束了写论文的谈话。他似乎更喜欢和我谈谈教学之外的事,文学、哲学还有我们的成长故事。由于老师在市里,而我的工作在山上风景区里,我们的交谈更多是通过文字,或是电话进行。老师经常会向我推荐一些好书,有时电话里刚推荐,过三四天我就收到他寄来的邮包。有次大雪天邮局还通知我往领书,我很难想象一位老人为我冒雪往书店往邮局的情景,他在雪地上缓缓行走,他的银色围巾和黒呢大衣在雪花纷飞中,他的手中有一本安静的书……
老师很喜欢哲学和文学,我更喜欢文学和舞蹈。有一段时间我们共同阅读过很多的书,尤其喜爱《楚辞》和《瓦尔登湖》,读了一遍又一遍,还一起写读后感交流。我直到现在读书时还经常想起老师,想他是不是同我一样在翻动书页,是不是由于某一个故事某一个人物或是某一句话而感叹,而惆怅?前不久他在上海听说我把叔本华、塞缪、尼采、萨特的书都放在书柜最高处束之高阁了,十分惋惜,“唉,多少好书,多少真理啊!”而他自己却读起伊莎多拉。邓肯,和林怀民这些舞蹈大师们的书,那天我谈起屈原的《山鬼》,他竟脱口而出:“林怀民了不起,云门了不起,用肢体语言往寻找一个个被遗忘了的美丽神话。”让我大吃一惊。
在教学和班主任工作的同时,我也参与其它方面的一些工作,有时也外出参加活动。老师知道后,担忧我这样下往,怕是热闹多了,宁静少了。用老师的话来说:“这时代最不缺的就是热闹。讨论声赞美声多了,真理却还是原来那么多,甚至还沉没掉一些。”
老师自己也写博文,文笔犀利,对很多题目都有自己的坚守和独特见地,心气也很高,经常关心一些超出他自身能力的题目,那种执拗和专注,我读着似乎都可以看见老师面红耳赤、气喘吁吁,拐杖捣地笃笃有声了(当然老师无须拐杖,他自诩是年轻的老人)。而阅读他满怀幽情回忆往事的文字,那种深情地喃喃叙说,那份柔和的色彩和诗情,又让我深深动容。我由于很多原因一直没开设博客,文章是断断续续在写,但写后都会发送一份给他读。老师竟几次三番几次三番地为我的拙作写读后感,令我既感激又羞愧!
老师对我的关心点点滴滴,我的父母、公婆、丈夫孩子、学生,他都会问这问那,以至我身体消瘦他也牵挂,开玩笑说,三十多岁了,还为了每年一次的演出而美丽瘦身,真难得呢。当他听别人谈起我的一些趣事,比如在我的课堂上学生打瞌睡,我会给学生盖衣服,上语文课的时候会跳起舞来,还经常和学生一块往湖边散步吟诗,并邀住校学生到我家包饺子煎油饼的事,一点都不希奇,他知道我会这样做,由于我是老师的***。
至今,老师还没教会我做一篇教学论文。但老师教会了我如何做一名教师,如何做一个有坚守有爱的人。这几年里我曾两次谢尽了政府机关的工作调动,真不是我有多么清高,而是在与老师同行的路上,我不再怀疑自己所从事的工作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