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开的裙子花
我一直相信,每个女孩的内心深处都有一个石榴裙情结。那应该源于远古的女人在遮羞的树叶片和树叶裙之间的一致选择。只是后来,那个决定,被世世代代传了下来。裙摆飘飞的幽香慢慢渗进历史交接的缝罅,就如同下漏的雨水染黄了天花板上古旧的墙纸,它浸湿了在时空间隙中舞蹈的女人们,嵌进她们的前世今生。于是,她们舞动的发梢、鲜红的樱唇,都弥散着同一种香。
石榴裙,这该是一个多么漂亮的名字。让我想起灯火阑珊的唐风宋影,烟柳花巷,甚至秦楼楚馆。想起静谧如水的夜晚,烛火摇曳的屏风,女人缱绻的容颜像蜡版画一样刻在昏黄的寂寞中。那时,时间的脚步一定是放慢了,女人的举手投足都显出高贵优雅,是月亮从东山升起时,自信人间的后羿会虔诚仰看的从容。然而,移身环顾,只有晃晃镜中的绰约颦眉无语相伴,心中便是愁肠百结,于是慵懒地梳洗装扮,日复一日的长衫曳地,环佩裙钗。
石榴裙是千褶百褶专心地叠,每一个褶都是一个心思,一段心曲,而听的人未必不是个不解风情的鲁莽汉子,也未必不是个逢场作戏的风月老手。然而,错的仿佛一直在于女人,于是古人说“红颜祸水”,说“英雄难过美人关”,也说“拜倒在石榴裙下”。若说前两者是对多情英雄和薄命红颜之间的爱情的嘲弄,那后者,却多了些性的暗示。一个男人满含深意的“拜倒”,或许只是由于从那个角度看过往,他眼前穿着石榴裙的女人更加妩媚,而那个动作所有的意义,或许就是一个“占有”而已。
“榴花曾开相逢处”,诗中的女子仿佛总是孱弱而幽怨的,连千娇百媚的石榴裙也是艳丽而寂寞地开着。看多了王子公主、才子佳人一见钟情的好戏,有时候会忽然好奇那些缤纷烂漫的裙子为什么要弄出这么多的褶皱来。难道是等待的一分一秒都是煎熬,漫长得要让痛苦的女人在自己心爱的裙子上绣出心的皱纹吗?那又得要多少揪心揪肺的忧愁才能使那颗年轻的心如此沟壑纵横?后来,我觉得不是所有的嫣唇皓齿、脉脉凝睇,都是清纯而自然的,也不是所有爱情悲剧里被始乱终弃的女主人公都是天真而无辜的。那灿然绽放的石榴裙盛开在青春的花萼之上,然而,栀黄的花蕊里除了爱神还居住着一位欲看女神,她善睐的明眸里只是“征服”而已。
石榴裙,立于“占有”和“征服”之间,风情万种地开着。它的灵魂便如同女人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