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菊花……
“走过一地黄泥巴,地上一朵野菊花,枝头花儿正开放,旁边又在添新芽,野菊花啊野菊花,哪儿才是你的家?随波逐流轻摇曳,我的家在天之涯。” 这就是野菊花。淡定而从容地开放在山野之间,把淡雅的香味洒满人间,是啊,野菊花,没有人知道你家在何方,只要有土壤的地方,你都能生根开花,哪里都是你的家。
那年我调到一所乡村小学任教,学校在一个小山岗上,品字形的建筑结构,两排低矮的教室南北方向远相呼应,上方朝东的土坡上是一排破旧的教师办公室,土坡下是一个戏台,戏台两侧分别栽着几棵高大的塔松,苍翠挺拔,给偌大的校园增添了一丝丝的生机和绿意。
校长是一个干瘦的老头,秃顶,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灰布中山装,胸前的衣兜上并排别着两支钢笔,严厉的脸上显露出憨厚与慈爱。教师办公室门前是一条长长的走廊,通往水井,天天我们都要到这里取水。水井四周是废弃的教室,由于改建了新教室,这些上个世纪五、六十年代的旧教室只留下了一片断壁残垣,有的是教师们开辟成了菜地,我惊奇地发现在废墟之中长满了野菊花,在秋风中摇曳着。一朵朵,一簇簇,一丛丛,尽情地开放,无拘无束、灿烂而辉煌,那金黄金黄的花儿,密密匝匝,重重叠叠,散发出淡雅浓郁的清香。
学校安排我担任一、二 年级的数学教学工作,虽说参加工作也有三年了,但我一直从事的是语文学科的教学。当我走进闹哄哄的教室,面对一双双天真天真的眼睛,维持纪律我束手无策,大半个月才委曲适应。接着教育局的开学检查来到我们学校,照例是要听课的,我是唯一的年轻人,首当其冲成为了他们的目标。记得我讲得是数字10的组合,教学内容很简单,学前班就学过这些数字,一节课下来自我感觉良好。课后领导们评价说教学进度安排不公道,开学才两周一本书都讲了一大半;课堂上教师缺乏新意和***,没有充分调动孩子们的积极性云云。一盆冷水浇灭了我的万丈豪情,一时间我颓废到了极顶。我坐在野菊花旁边的矮墙上,不知什么时候老校长来到我的身边,拍着我的肩膀,意味深长地说:“教书要上心,我们面对的不仅仅是工作,更是一份责任。你看这野菊花,历经春冷酷暑,为的是把清香留在人间,固然默默无闻,但对人有价值,这就是活着的意义。”我默默地咀嚼着老校长的话。
听课事件之后的好长一段日子,老校长只要有空就跟我蹲班,手把手教我备课、上课,与我探讨交流教学得失。老校长常说,教学有法,教无定法,我们教师应该在平时的教学中积累丰富的教学经验,经过长时间的尝试和探索,形成自己独立的教学风格。在老校长的引领下,教学上我取得了突飞猛进地变化,所任教的班级的教学质量有了非常大的进步。第三年老校长还把我提升为教导主任,给了我一个展示自我的舞台。
后来由于工作出色,我被调到了中心校,离开了老校长,每当老校长到中心校开会办事,总会来看看我,勉励我,还不忘听我一节课。在我的心目中他既是一名长者,一名良师,更是一生中的挚交。老校长正如那开满山野的野菊花,本色地活着,淡然地活着,一辈子坚守着自己的信念。
如今,扎根乡村教育数十载的老校长退休了,回到了家乡的小山村,继续发挥余热,关心家乡的公益事业。在我的记忆深处,却总有着幽幽的清香气味缠绕在心头,脑海里总会浮现一幅画面:金黄金黄的野菊花开满山野,淡淡的香味在山村弥漫,吸引着一群又一群的蜂蝶,一个秃顶,微佝着身子,身穿中山装的老人,伫立在烂漫的菊花丛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