翱翔的草
这是有别于鸟类翱翔的,另外一种翱翔。
它没有翅膀,仅靠着微风助力,就轻巧地飞到天上。可是它心里是有翅膀的,否则,怎能够沿着风的走向,做出给力的旋转动作。它的翅膀,就是我们人类自赎的灵魂,现在变幻为湖上的飞鸟,湖中的游鱼,或者任何种类的水生植物。
包括这根草的茎杆。以及诸多湖泊草类植物的尸骸。
草在天空翱翔,它的往世,该是湖里生出茎杆的芦苇、结出荻絮的水蓼、枝条蔓延的菱秧和探出嫩芽的蒲黄。甚至于就是一株青草,被来到湖滩的牛羊眷顾过,被伸长的柔软舌头,舔往思想的头颅,可是仍然转动没有头颅的轻灵腰枝,在天空中自由地飞舞。
它在我的眼珠里,瞬间定格为一种浪漫,然后浮在空气中向远方流逝,那干枯的身躯里,不晓得是否还残存有草的血液。万物复苏的季节,叮咚作响的湖泊里,遍地枯草,大地的血液,浸洇着披上严冷冬天的鸟类翅膀,以及冷峻的草本植物骨头。鸟的身上,沾有上个秋季的青草残痕。万物开始返回青苍,血液开始涓涓流淌,草的残枝上,泛动着酱黄的苍老草色。
这个季节,我站在湖畔,静待一根草的茎杆,从泛出湿润的土地上,沿着我的视线腾飞。我知道,草离开了土地后,鸟的巢***旁,肯定还有几丛壮硕草根,随时绽放出美丽的笑脸。
有留守冬天的鸟,伴随着草,在蔚蓝的天空中翱翔。这叫春的水鸟,它们叫叫的方式,比狸猫的四季恋歌还要尖锐,肯定能够抵达我所目力不及的天空边沿,或者直抵我的灵魂深处。
春天来了,草儿腾飞,它的柔软翅膀,现在终于接触到东风了。扯断根须的草茎,在春天里体会出湖的热和,湖的萌动,湖的梦幻,湖的旷淼和湖的驳杂。它看到自己的同类们,从远远飞向远远,从未来飞向未来,它的身旁,也有同样顺风飘舞的野草,如同展天盖地而来的羽毛,一根,两根,无数根,在天空上下翻飞。
在简陋的鸟巢旁,我看到了跚跚来迟的春天,看到了草的回宿与未来。鸟随着冲天而起,它引颈高歌的喊啼声,能够引来无数个浪漫的春梦。鸟兴奋起来,如同我看到的枯草,同样被春天兴奋起来。
这个时候,我看到了神奇舞动的草。它尽对是我的幸运草,赤***着肩膀,在鸟的大啼声中,带给我们精神的欢愉。它在过往的热和季节里,曾经带给我们过欢愉,现在,它干枯的躯体,依然刺激了我们的灵魂。草醒了,我们却还在逐渐走向青春成熟和朽迈的短暂历程中昏昏欲睡。
草都醒了,我们还睡着,这是不公平的。
草在翱翔,它飘飞的灵魂,被鸟的翅膀收留了。它是属于这个湖泊的,也是属于有翅膀的鸟的。诸多的湖泊植物中,以至于那些平凡的草类植物之中,仅有它能够翱翔起来。它被一种无以言表的兴奋带离地面,又被一阵微风刮起在空中,然后就顺着鸟的羽翼,滑落到紫气上升的湖面上。
我偶然的一瞥,看到了这根枯草,在我的眼前尝试着盘旋和升腾。开始做滑翔的动作,飞到水鸟才能到达的高度,告诉我春天的来临。
这是春天的高度。草在天空轻缓地降落,我的思绪在春天略有伤感,不是由于它的死亡,使它无法感知这个春天的到来,也不是由于它的渺小,让它在天空尽不起眼儿。它是那么潇洒,熟练,缓慢,悠然,淡定,如同带着死亡面具的王子,在空旷的戏院舞台上旋转,湖泊上所有动植物的舞步,都不及它高尚和无所顾忌。它当然是高尚的,没有任何的私狭之心,它当然也是无所顾忌的,草本已亡,何有顾忌之说。任由留在空中,像舞蹈着的女人,套一双被苍茫大湖浸透的红舞鞋,也不过给眼前的景象,涂抹上令人伤感的颜色。它也需要翱翔的,为了找寻它的青春,被鸟当作了飘在空中的抒怀音符。
春天的气味,猛烈撞击我的视野,让湖泊中所有动物和植物的眼珠,注视眼前渐热的地气,随着翻飞起舞的的地气儿,可以关注到一根干瘪草茎的命运。
它滞留在死亡过程中,不应当是传统意义上的草了。
今天,在东风吹拂的微山湖畔,给我们以心灵希冀和良好愿看的植物,它们特有的青黄色,至今还埋躲在季节深处。但我看到了曾经的草棵,一根在湖滩离散的草茎,怀揣着热爱湖泊的草莽之心,首先被热和的春天气味,唤醒了。
我看着草在飞。如此随意,又如此艰难。
它开始翱翔的那个短暂瞬间,是我灵魂超越季节的时刻。
这个时候,整个湖泊,都苏醒了。
为了看到,一根草,自由翱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