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谢黑夜
天天晚上熄了灯,无论是躺在床上还是在黑暗中静静独坐,我都对黑夜布满了感激之情。
多少年来,在白天,我总是被太多的人和事缠绕,倍感疲惫和神伤,只有到了晚上,一个人偷偷的躲进漆黑的夜色里,才觉得身心得到彻底的放松。比如现在,夜已经很深了,家人都已经沉沉进睡,我合上书本,熄灭了灯,身体便被浓黑的夜色重重包围。窗外,初上的月亮发出暗弱的光芒,近处的树木朦胧可见,一只不着名的夜鸟在不停的叫着,为寂静的黑夜增添了一丝生机。在这万籁俱寂的黑夜里,我凝神细听了一会儿,发现它的啼声里布满了孤独和忧伤,仿佛我现在的心情,我不禁感到非常的诧异,难道鸟儿也会由于身处黑夜而和人一样有着难以言说的感伤吗?
白天,当你在为事业或生活而忙碌奔波之时,你肯定不会感觉到黑夜的好,尤其是华灯初上的晚上,当你走在大街上,城市辉煌的灯火把你照得通亮,你走到哪里都似乎没有了隐私,赤******的暴露在灯光之下,那种感觉对我来说同样很差。只有到了夜深人静的时候,当四周陷进一片黑暗,一片寂寥之时,人的心灵才会安静下来,也只有在这个时候,你才能找回自己,找回那个在白天里并不真实的你,这是我经常对黑夜心存感激的主要原因。特别是在这个商品经济高度繁荣的时代,天下煦煦,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试问世上又有多少人能够做到在黑夜之中静下心来,梳理自我,三省其身,洗涤心灵呢?我看见更多的人有的只是在黑夜里醉生梦死,迷失自我。所以,平时假如没有朋友聚会,喝茶聊天,以一种休闲的方式品评生活,我一般都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一个人静静的读书和写作,宁愿当一名旁人眼里的书呆子。
实在,我并非是一个不懂欣赏夜景的人,夜色有时是美不胜收的,有时候在夜里看书看累了,我就会站在阳台上,一个人静静地对着灯火辉煌的城市看上很久很久。在迷人的夜色里,假如你是以一种健康的方式,过一种健康的人生,那样我也并不反对,但假如是纵情声色,夜夜笙歌燕舞,在我看来,这种夜生活的方式肯定是不可取的。但希奇的是,人有时候在夜色之中往往总是把握不住自己,你愈渴看着清醒便愈觉得迷离,那种情景就像你伸手往捕捉夏夜里的流萤,本以为那一点光亮已经被你握在手心里,可是它竟然一闪一闪的飞走了,于是你便被黑夜***着走进一种诡秘的氛围,挣扎不出来,心里游荡着不可名状的思绪,并经常为此烦恼和困惑,还带着某种说不出来的苦涩。
为什么会这样呢?我经常百思不得其解。也许只有一种说法,那就是人本来就是存在欲看的,只不过这种欲看在白天显得并不强烈,只是到了夜里才开释了出来,而且显得特别的强烈而已。也许我们想把这个世界看得透彻,看得清楚,总觉得在白天观察得还不够,因此到了晚上还想身体力行,想看个明明白白,清清楚楚,可是,一旦他们的定力不够,便很有可能在黑夜的***下犯下不可饶恕的过错。值得庆幸的是,这么多年来,我在黑夜之中始终保持着一份难得的清醒,既没有干出惊天动地的事情,也没有像其他人那样变得消沉和堕落。
这么多年来,我已经习惯了一个人坐在黑夜里沉思,我觉得人有时候只有在黑夜里静静沉思,才能看破白天很多你看不破的东西,才能做到心定神闲,收放自如。我们曾经读过朱自清的《荷塘夜色》,这篇散文可以说是一篇现代文学佳作。作者在一片月色之中,迈着轻轻的脚步,踩着叹息在荷塘四周徘徊,夜深人静,他不禁浮想联翩,发出了人生的喟叹。但是转念一想,假如不是黑夜为他提供了安宁和灵感,使他思如泉涌,妙笔生花,那么它是否能够成为近代名篇也尚未可知。因此,人有时候应该学会拥抱黑夜,感谢黑夜,它会使你不由自主的变得聪颖起来。在漆黑死寂的夜里,假如你凝神观照,你可以听得见一切你白天听不到的细微、精妙和深远,支撑起你的不仅是一副灵敏的听觉,还有一双警惕的眼睛,比平时更加敏感的心灵,你就会不由自主地发出感慨:人在黑夜,真好。
必须承认,我写作的时间大多是在黑夜。每当夜幕降临,白天的大部分喧嚣都消失了,四周一片寂静,这对一个人聚精会神地构思是大有裨益的。我想,世界上大多数从事写作的人,他的好作品应该都是在夜里创作的。漆黑寂静的黑夜给了人们无数的灵感,你的想象可以天马行空,自由驰骋,不受打搅,面对黑漆漆的夜空,你的目光可以看得很远,可以抚今追昔,激扬文字,抒发你的心中所思所感,所爱所恨,这时的世界将为你真实地呈现。对一个终生提笔写作的人来说,黑夜已经成为他最亲密的伴侣,每当黑夜来临,他就如同走进了清幽的小径,虽嫌有点寂寞,但创作的幸福感是远远大于寂寞的,由于他正在做着让自己感到快乐的事情,这种快乐太真实太深进,旁人是难以感受得到的。
这时,朦胧月色从夜浓厚的玄色中摆脱出来,一缕细微纯净的光芒落满了大地。但黑夜的气力是巨大的,它使这点朦胧的月光没有还击的余力,不过假如仔细分辨,那漆黑里确实又折射出清幽、优美的光芒,在无声的活动着。我知道,一切都被黑夜霸占了,一切远远近近的物体都被它牢牢的包裹,让人看不清它们本来的面目,只有等待天亮,这些漆黑才会偷偷的溜走,还给大地一片光明。但是我真的不想回到白天,由于一旦白天到来,人的生活又会接着忙碌起来,视野当中又会出现太多的事物,令人应接不暇,视觉上也感到疲惫,只有到了夜里,才能“万物静观皆自得”,真正的感受到一个漆黑世界的无穷魅力。
风这时渐渐大了起来,我借着黯淡的月光看了看窗外的夜色,远处的天脚隐约透出一丝亮光,月亮忽然在薄云里一闪,似乎给观察带来一丝机遇,我似乎看到了很远的地方。是的,这个世界里的很多事物往往在白天你是看不清楚的,即使看了,看到的也只是一种假象,在黑夜里反而会看得更加清楚。由于光线越是明亮,人越变得没有隐私,你越是孤独,越是忧愁,正如你天天行色匆匆穿越光明的白昼,总觉得没有收获什么,反而觉得失往了太多。由于明亮的光线,拥挤的人世,对于生活在现代社会里的人的灵魂显然是一种重压,一种侵犯与消磨,而黑夜的宁静和寂寞却能补偿你,安慰你,洗涤你,还你当初的真实和轻松。
听,夜鸟又开始啼叫了,大概我与这鸟特别有缘吧,每次闻声它的叫叫,便觉得自己的思绪有些发散,还带着一丝淡淡的激动。在城市化建设步伐不断加快的今天,我们能够在视线里看到的森林是越来越少了,没有了森林的荫庇,鸟对我们来说应该算得上是一位城市的稀客了,一听到它的啼声,我就仿佛跌进无穷的惆怅里,就会想起生我养我的村庄、丰收的田园以及山上郁郁葱葱的树林。于是我凝神细听,一时思绪缥缈,竟不知自己身处何处,心系何方。童年的时候,在村庄的四周,天天都能听到鸟儿快乐的歌唱,那时听到鸟儿的叫叫,是件很平常的事情。如今离开村庄多年,在城市里生活久了,鸟儿的啼声也渐渐阔别了我,有时想听一声鸟叫竟然成为一种奢看。记得有一天,几只从空中擦过的鸟儿发出了一阵叽叽喳喳的叫叫,女儿竟惊奇地问:“爸爸,是什么声音这么好听?”可怜!她仅仅在幼儿园里听到过老师模仿的鸟啼声,却很少听到真正的鸟啼声,我不禁深深的感到愧疚了。今晚的鸟儿也许是明白我的渴看吧,也许是它正想找一个知音倾诉,就这样,我在房间里静坐,鸟儿在窗外的树上叫叫,夜色也显得更孤单、更寂寥了,仿佛世界一下子都被时间掠往了,仅仅留下孤独,让人茫然不知回于何处,走向何方。在漆黑的夜里,假如熄灭了灯光,那就意味着光明的那扇门便牢牢封闭了,假如你是清醒的,那么你就可以带着自己的灵魂,迈着自己的脚步,找到自己要走的路。
实在仔细的想一想,白昼固然辉煌,但终究是属于大多数人的,只有黑夜才是属于自己的。黑夜的出现往往宣告了睡眠的到来,假如你能沉沉睡往,白天产生的欲念、愿看、忧愁、痛苦都会被睡眠掩盖,人的灵魂在睡眠中就可以得到片刻的安宁。假如你不想睡也行,只要天上横着一轮明月,桌上放着一壶浓茶,枕边再放上一本好书,你的感觉就会好得不得了,这时你就可以开始注视自己,聆听自己,开始自我体验,自我确认,你的胸怀就会变得坦坦荡荡,心无旁骛。
人在黑夜里是平静的,又是不平静的。黑夜能使人身心放松,卸下身上重重叠叠的生活负累,深深地呼出一口长气。也只有在寂静的黑夜,你才会有时间往想一想过往的一些人和事,想想自己的未来,才会时不时地开释自己久违的青春,感受自己早已淡忘了的激动。假如你是多愁善感的,你的心里就会涌来一卷一卷的轻叹微吟和一重一重的迷惘和惆怅,很多众人不再关注的话题又摆在你的眼前,你又要重复一遍过往的迷惑,人生是什么?固然你一时无法做到真正忘我,但是只要灵魂经过了黑夜的洗礼,心灵的枝叶接受了黑夜的露水的滋润,生活中的污点就会慢慢消失,露出本来纯洁的本质。
也许人生最出色的诗篇都闪烁在灯光华彩里,也许田园与乡愁是人一生摆脱不掉的追求,也许黑夜过往,白天又将来临,但只要在黑暗之中为自己做一个虔诚的祷告,我相信,她便能帮助你愈合时间的伤口,浸润干枯的思维,拯救颓废和堕落。
今天,当我们一次又一次离别黑夜,迎来一个又一个白天的时候,也许我们会自认自己已经离别青春和幼稚,已经把生命中的黑暗和梦魇抛在了后面,走在了时间的前面的时候,仔细想一想,在永久活动的时间里,我们送走的不仅有白昼,还有黑暗,还有我们自己渐渐苍老的脸庞和日渐萎缩的身躯,由于黑暗还象征着生命的最后结局——死亡,这点是永远改变不了的。不过,假如在人生的某个时段,我们能够借黑夜巨大的睡床歇憩自己的翅膀,借黑夜的一份清纯和清幽与自己的灵魂作一番长谈,也许我们可以收获一个又一个人生美妙的瞬间。
因此,我要感谢黑夜,感谢这片漫无无际的巨大的漆黑和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