踩著冬日的落葉
正月十五等月亮。月儿并不远,就亮在河对岸的峰顶上,照出林村河曲曲弯弯迤逦的轮廓。耳畔歌声渐渐,清风撩人。隔了一河冬水看往,远近的楼舍清楚可见,山那边已染上了今夜最好的月色。於是,穿过房桥上的红柱长廊,沿着林村河旁悠长的情人性向前漫步,便见一片宁静如画的净地。视线所及处,除了偶然驶过的K巴,几乎没有路人。河水叮咚,泛着一片星踪灯影。在尘嚣纷扰的香港,竟有这麽一方静土闲地,好不令人惊奇。
心下便感慨,数年前的大埔,还只是一个与「郊野」相毗的概念。曾几何时,人们以身住港岛区为幸,拼命工作,只为在鳞次栉比的高楼中挤一居住之处。殊不知在静静静间,一百多万港人默默地进行了人口大迁徙,它恰如一条神奇的大河,引出了千万条水流,源源注进新界这片生气无穷的土地。
不是盲流,也不是拓荒,新界的魅力在何处呢?这个城巿的人做什麽都是静静的,看不见喧闹人流,用不着锣鼓口号;在竞争中探索,在安乐中奋进。那生活的杠杆就在心里,这心灵就是秤。如今,我也溶进了这山月相伴的新界。山并不峭拔,却静穆幽邃;水并不清冽,却沐了两岸的绿。距闹巿远了,离月亮近了。月儿悬在山顶那棵老树的枝丫上,如一壶白酒,洒了满坡清醇浓香,醉着这一山的灵秀。
我脚步轻轻,生怕扰了那一众青翠。静谧间,那风也远了,像是怕惊飞了那天上的月儿呢!胸腔里那颗被闹区狭窄的空间挤迫得太闷的心,此刻却活泼泼地欲跃出来。真想做一回苍穹中的星辰,做一回圆满的冰轮,快乐地发光、闪烁,自由地咏唱。月华从树梢上滑落,水波潾潾,那白的是水,黑的也是水呀!凝神间,忽然想到了关於新界魅力的疑窦,视野豁然亮了。这吸尽大自然灵气的山水丛林,不正是辛劳了一天的人们心灵的依回吗?
正月十五的月亮圆了,润了,年轻了。微微地,似有细小的声息在草叶间传递。细心听,不知是风在弄草,还是草在舞风。回家的路上,踩着新界冬日的落叶,我的心也醉了,甜了,年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