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屋
这间小屋我几乎已将它遗忘,也许已经将它遗忘,只是在这偶然间,它又从那被遗忘的角落里跳了出来,于是我知道了这小屋还存在,在一个同样被这个世界遗忘的角落里
打开锁,是锈涩的,推开门,是破旧的。吱呀的一声响,我看到了自己--一个灰黑的影子,平展在眼前灰黑的地板上。我讨厌这影子,它是一个逢迎在阴暗与光明间的、没有态度和意义的东西。我走进小屋,随手关了门,影子和我便一起湮没在一片黑暗中。
忘记了开关的位置,我想并不需要灯光。黑暗让我有些平静和慵懒,我同时也感到倦怠的存在。我坐在了地上,仍不觉舒服,便躺了下来,身体后仰的时候,头脑微微有点眩晕。可能是还未适应黑暗吧。我躺在地上,这是进来时我影子平展的地方。地板竟似乎是软的,而我的身躯也似乎在慢慢下沉,我想这可能是头晕的缘故。
我闭上眼,感觉着从未有过的放松,让我感到我的每一丝肌肉每一块骨骼都在失往重量,慢慢分散。我的下沉似乎也因此停止了,而且飘飘地要飞起来。我想我已真的慢慢飞了起来。我感觉在不自主地旋转,像宇宙间的一颗星球。这旋转又让我眩晕。
我睁开眼,不觉有光线照进来,我却能看见了四周的一切。
果然是悬在半空的,还在缓缓地旋转。只是已不是原来的我,由于我看不到自己的身躯。我并没有成为宇宙间的一颗星球,也没有消失在空气中,也许我只是一粒悬浮在空气中的灰尘。
我想我的判定是正确的。
我不自主地在旋转,由于微小,由于在半空,我可以很清楚地看到这屋子的每一个角落,看见这屋子里的每一样东西。这些东西都是如此的美丽而又似曾相识,说它们美丽只是由于它们说不出的外形,我看不出它们的颜色与质地,屋中一切的上面都布满了灰尘,这些灰尘也没有像我一样飞起到半空,它们是已经麻痹或是死掉的吗?
而这些蒙尘的美丽的东西,是不是也麻痹或者死掉了?它们原先都是属于我的吗?为什么会被丢弃在这被遗忘的小屋里?为什么不一直带在我的身边?
这些题目让我有些混乱,我被不着名的心情或思绪包围,纷纷从我四周冒出来,缠住我,越缠越紧,越来越沉重,沉重得让我感觉就要坠落。
我坠落了,像一颗流星,坠落在众多的麻痹或是死掉的灰尘中间,我并不感觉疼痛,是不是我也麻痹或者死掉了?
我闭上眼,叹了口气,我不会麻痹或死掉吧!我睁开眼,四周一片漆黑。
我坐了起来,我并不是一粒灰尘,我还是我,只是更加倦怠,更加昏沉。该回往了!我站了起来。
我又想起屋子里那些美丽的东西,为什么不一直带在我身边呢?也许在有阳光的世界里,那样的东西越来越少了,会被嘲笑和拒尽,外面已不再有容纳它们的空间。
我开了门,迎着红色的夕阳的光走了出往。我回过头,地上有一个更长的影子,还有一个身形的印迹,在我刚才躺着的地板上。我讨厌那个影子,逢迎在黑暗与光明之间;我讨厌那个印迹,逢迎在灰尘与空气之间;我也讨厌我自己,逢迎在幻想与现实之间。
我回到家中,躺在床上,灯光里似乎有灰尘在飞,我想起了刚才的事,忽觉那只是一个梦而已,我并不记得有那小屋,想起那些美丽的东西时,我依然不能描述它们的外形、颜色和质地,只是在回想的时候,心里有什么跳了跳——那只是一个梦,那些都是虚构的,我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