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所有的故事都叫青梅竹马
“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每当伫看街角,看着年幼的男孩女孩在一起戏耍,耳边便响起这句古诗的微吟,这来自心底的声音,伴随着无数童年记忆的剪影在脑中翻转重叠,我仿佛看到那个永远也擦不干鼻涕的男孩和那个经常穿着红色背带裤的女孩,蹲在瓦屋的檐下捡石子,拾掇着别人眼里无法理解的快乐。青梅竹马,两小无猜,那澄澈的如同西躲的天空般的纯真依稀在眼前。
每当我独自凝看天空,云朵的变幻莫测总让我想起很多善变的东西,多变的心,多变的性情,多变的世事。实在,我们也不过是浮云一片,在苍茫的世界里飘荡着、变化着,永无停止。倘若还有什么是固定的恐怕只有记忆了。有些人,有些事,永远留在你心中的某个角落。不论世事如何变迁,是一样的音容笑貌,一样的历历在目。
很多年过往了,除了新修的马路新建的屋子,家乡的很多东西还是旧时样子容貌,屋后的堰塘静静地卧守在青山旁,塘边的青草一如既往地疯长,放肆地覆盖了小小的路径,塘中的水虽变浅了却还青绿着,可是没有鱼了,也更不会有人继续在这饲养鸭子了,那也就没鸭蛋可捡了。我想起小时候的自己,那个像假小子般的小姑娘,常被妈妈唤做“野人”的小姑娘,会整天和邻居家的小男孩混在一起,到东边的地里挖挖地瓜,又到西边的地里扯把花生,还要往堰塘边狠狠的转悠几下,伺机捡几个鸭蛋,这几乎就是天天生活的重点。而这个小姑娘也喜欢随着小男孩转,喜欢他用力拔花生的样子,喜欢他故作轻松的装男子汉,喜欢看他认真摸鱼的神态,喜欢看他满脸泥浆的傻样,喜欢他清澈而快乐的眼睛,喜欢他做玩具时地专注……。并没有太多的想法,只是单纯的喜欢而已,当时我们都太年少,没有友情的概念,更无所谓爱情,只要快乐,一切都理所当然。很多事情并不是自身有多美好,只是它处在一个美丽的时间,那么,在回忆里它也会被渲染得越来越美好。我遗失的童年,既不可看亦不可及,所以我如此怀念。
我经常想起那个小男孩,我小时候最要好的玩伴,至少在十岁前是这样。他就住在我家隔壁,两家不过相隔十几米,我没事的的时候就到院子里溜达一圈,然后对着他家的屋子喊上一声,他立即就跑到他家的院子里向着我张看,要是大人在家我们就在路边玩,要是大人不在家我们就会跑往山上,满山的窜。山上是我们的乐园,是童话故事里有魔法的森林,我把自己想象成周游仙境的爱丽丝,而他则是保护爱丽丝的骑士,固然我经常笑他长得像芦柴棒。我们到山上往不干别的,就是往找茶果,还有一种由野茶树叶变成的东西,就叫东西吧,由于我也不知道书面语怎么说,吃起来脆脆的,甜甜的,有些没长熟有些苦涩,但这丝尽不妨碍我们的热情,我们总喜欢比谁找的多谁找的最甜,然后一起分享。
他年龄比我大,辈分却小于我,我便经常装腔作势拿辈分来压他,逼着他教我“小姑”,可他每次都摆出一副尽不在意的表情,有事还故意叫我妹妹,我不服就扭着他得胳膊狠狠地掐他,这时他就十分配合地在地上滚几个圈装作十分痛苦的样子然后乖乖地求饶,并假模假样地叫上几声“小姑”,我心里自然十分自得,末了,不忘用大将军得胜般的表情俯视他一眼才扬长而往。我总以为这是他害怕我,可随着我年龄的增长,我渐渐明白了他敦厚背后的一丝狡黠还有善意的容忍,要知道他那时已比我高了一个头,更是远近著名的孩子王,从来都只有他欺负别人的,可他在我眼前时却总是一副好欺负的样子。我由此明白朋友间这种无所求的单纯,只是为了让对方快乐而愿意扮演陌生的角色,即使这个角色像娱人的小丑。我们在一生中会碰到很多的人,可有多少人愿意把我们的喜忧放在心上呢。只有一段特定的时光,一个特定的人,光阴流转了,人长大了,事情就变了,即使再重遇那个人也找不到曾经的信任与熟悉,世界上最深的悲哀和最大的无奈莫过于物是人非。
我自从上了中学之后便极少与他碰面了,更没有一起玩耍了,我们都长大了,我懂得了羞涩,他也有了一群哥们,我们的交集便越来越少了。后来他辍学往了广州打工,我继续千篇一律的学校生活,好几年都没有他的消息,我竟然也习惯了没有他的日子,仿佛我们从来就是这样。冷假他回家了,从我家门前经过可我没有认出他,我问我妈,“那是谁啊?”“能是谁,军军啦,你不记得了?”“啊!”我一时愕然,真的是他吗?竟是这样的陌生和疏离,真是我儿时的玩伴吗?我似乎从未熟悉过他。过了几天,他出门走亲戚,我仔细看了看他,金黄的头发,时髦的衣服,个子也长高了不少,和我记忆里的他判若两人,而且,他身边还随着一个打扮妖艳的女孩,我想,这应该是他女朋友了吧。他们打闹着一路远往了,我听到两个陌生的声音在讲着这儿的冬天变冷了。
开学前一天,我预备提前往学校,走在路上就碰到他了,打了招呼就匆匆地走了,实在是无话可说,问他过得好吗,多虚伪,我能为他做什么,又和我有什么关系呢,所以,我们都默默地,默默地,走出了对方的世界,越走越远。
当我回想童年时他是不可缺少的,也只有在回忆里我们才如此亲近,我想,这就是成长吧,它给你一些东西,也会带走一些东西,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