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浑身长满刺,只是为了能——活着
活着,要有自己的价值,要作为一个强者存在于这个世界。——夏宁
总有这样一种人,他们用汗水换来微薄的收进,最劳累的体力付出,换来的却是并不成正比的报酬。他们依然勇敢地面对生活,用汗水顽强地生活在这个社会中。也许他们没有文化,没有知识;没有豪言壮语;没有惊天动地的壮举;没有大张旗鼓的事业,但他们有着很淳、善良、正义与知己。他们像蚂蚁一样,天天都努力地生活在并不公平的社会里,只为能够——活着。
我在收拾货库,装卸工七嘴八舌地说:“哎!好久没见老邱了,也不知他怎样了?”我忽然想起好久没见过老邱了。我心里很惦记他,也不知他怎样了。
老邱是个装卸工,五十多岁了。第一次见老邱,我感觉他是从***时期来的人物,老邱让我想起了蒋兆和大师画作《流民图》里的难民。老邱不拘小节,随意、感性、很有正义感的一个人。老邱长着一双三角眼,当啷着眼皮,长着眼袋;眼角处全是褶皱的鱼尾纹;鼻子红而且细长;他的嘴大而且有些拱嘴,稀疏的只有一两颗门牙支着。其他的牙齿是打仗打掉的和喝醉酒磕掉的;他的脸颊清瘦,那脸就像这辈子从来都没洗过一样;头发卷而少,有些谢顶;脖子细而长。老邱要比同龄人要老很多。头一眼看过往,老邱像喝多了,实在他不饮酒也像喝多了。一站三个弯,从未见过他身板挺直的。由于干活,他的衣服总是破旧不堪,不是袖子开线,就是身上破洞了。尽管老邱是装卸工,大家还是很尊敬他。老邱是个装卸队的小头头,领着十多个人干活,他的装卸队很公平,他从不抽红。我起初见他有些厌恶他,并不是他的长相,而是他卸车是卸得太乱。摆的一摞摞的货物像他一样,一摞三个弯。我一说他,乱得更厉害。我后来尽量就不说他了,之所以用他们干活,是由于他的装卸每次来的都很及时,价钱也很公平从不漫天要价。但是我心里始终很是反感他。
有一天老邱在四周喝醉酒了,到我这找水喝。我很反感他的一身酒气,没想留他。只是他喝醉了,想着让他喝点茶水醒醒酒再走,怕他失事。他自己却打开了话匣子,一股脑地把他的经历告诉我:“孩子,我从小没爹没妈,都病死了。我是在知青点长大的”
老邱又喝些茶水出点了些汗,脸色好点了。
“我从小就是个小忘八,没办法,我的身后没有父母。这世上没人能帮我,我只能浑身长满刺,无论碰到什么事我只能靠自己。小时候同学欺负我,我小打不过他。我把没毛的家雀崽子放进他的文具盒里。上课时他“啊”的一声就尿裤子了。全班的同学这个笑啊!他再也不敢欺负我了,但是我被罚站整整一下午。还有欺负我的老师,我在教室门支上一桶水,老师给浇成冰人了,大冬天的,老师感冒了。我被全校通报批评,校长叫我往亲身训我。我有时也会抱打不平的。知青点姐姐的对象和村支书的女儿结婚了,我给她报仇了。我混进新房,将绑着棉花的辣椒点着了,扔进了屋里的菜窖里。没用下半夜就开着门放烟啊!那个呛啊!那个辣啊!他们呛得鼻涕一把泪一把,折腾了一宿,哈哈哈......”说到这里他是一脸的骄傲。“我小时候没吃的就往偷,往生产队偷白菜,偷玉米烧着吃,只要能吃,我都吃,抓蚂蚱,蝲蝲蛄,耗子都烧着吃。今个偷个西瓜,明个偷个鸡。偷西瓜时看西瓜的老头撵我,骂我‘野孩子’。西瓜烂在地里也不愿给我吃。我偷偷地跑到他的瓜棚顶上把烟囱堵上,老头一做饭就冒烟,给他呛得够呛。他骂我是野孩子”。
老邱喃喃地重复着,说到这里他很忧伤的眼神里,满是伤感:“小时候一过年我想家啊!可我没有家,想我爹妈啊!”这时他的眼圈红了,眼泪顺着他略显苍老的脸颊慢慢流了下来了。刚刚还很兴奋的样子,脸色却忽然阴郁了下来。很明显看瓜棚老头的话刺痛了他的心,让他记了这么多年。我有些不知所措,不知该如何安慰他。他苦笑着:“喝多了,让你们见笑了,我该走了”。老邱晃晃当当地走了。从他的背影看过往,他的背明显的有些驼了,但我感觉他孱弱的身体里却是那么地顽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