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

　　女子立于亭中，纤纤素手执一柄团扇，看着湖中的鱼儿叹气。宫里的闲言碎语她也不是没听过，偏偏今天就在意了起来，一个人躲在这里偷偷叹气。

　　众人都道她勾引自己的姐夫，气死亲姊。别人说说也就罢了，偏今个途经御花园，旖旎而过的一行人却没能引得那个人回头看她一样，只专注与一朵刚刚开放的芙蕖，不予多想，定是听了宫里那些闲言碎语。那人是她和姊姊的师傅，幼时父亲将他请回家教导姊姊和她的学业，苏阳是名动江南的才子，父亲花了不少心思请回家做了西席。官宦人家的女儿，少时就开始学习琴棋字画，甚至如何在宫中生存。

　　姊姊嫁进宫中成为皇后，父亲开始对她有所放松，先生也辞往周府西席离开了周府。再次相见她已经成了十五岁的少女，懵懵懂懂，不谙世故。姊姊病重，她随母亲进宫照料，才在御花园里偶然碰见他。

　　记得她还年幼的时候，姊姊出宫省亲，她缠着姊姊说也要嫁进宫中，也要做皇后。姊姊却只当她还小，当成玩笑话听。可惜如今她真的成了皇后，却是嫁给了自己的姐夫。有些事情，命中注定亦无法后悔。

　　“鱼儿鱼儿，你们在水里可觉畅快?”她得偿所愿，却很难觉得快乐。宫廷之中除了芙蓉美丽，就是勾心斗角。偶然她会觉得后悔，为何偏偏执迷不悟定要踏进这宫城，将自己圈起来呢?念及此，又是一连串的叹息。

　　“周小姐，皇上派人请你往偏殿。”宫女恭敬的站在亭子外面禀报，她在这宫里已经呆了很多时日了，虽无名分，却也无人敢轻慢与她。她理了理衣裙，出了亭子往偏殿走往。

　　进宫四年，她陪在李煜身边。父亲曾经告诉她，姊姊时日未几，她必须取代姐姐的位置，成为周家另一个踏进皇城的女子。小时候，父亲疼宠与她，视她若宝，终极却依旧逃不脱世家子女的命运。

　　“嘉敏见过皇上和众位大人。”她进了大殿，发现朝中的大臣们也都在这里，匆忙行了礼。

　　“敏儿过来，朕正和诸位臣子商议立后大典的事情。这几日，敏儿先回岳丈家住上一段时间，如何?”李煜伸手虚扶一把，她站在他的身侧，君子如玉，美人如画。

　　“嘉敏遵旨。”她再次俯下身。碧色的衣裙被吹进来的清风撩起，凝脂般的肌肤若隐若现。她无非也和宫里的一众女子一样，有着倾天下而寻不见的美貌，却没有那自由。她从来不问李煜是否爱她，她所要未几，只要他陪着她就好。这诺大的宫城里，若无人陪伴应该才是真真的寂寥吧。

　　贰

　　她回到家中，住进芙蓉阁，只是她并不是这里唯一的主人，她和姐姐都在这里度过她们幼时的岁月。

　　一连几日，她都呆在芙蓉阁里看着窗外一池的芙蕖发呆。苏阳随她一起出宫，李煜说苏阳是周府的西席，奉召进宫理当随她一起回周家。她躲在这里，怕见到他。姐姐进宫的时候她才五岁，只看着那繁华美丽，心生艳羡。后来，她不得不承认，她慢慢的喜欢上了苏阳。这个男子总是风轻云淡的样子，只看重姊姊。她想他应该很喜欢姊姊。她进宫侍奉李煜，夺了姐姐爱的人，而她爱的人心里眼里只有她的姊姊。或许，这就是所谓的因果。

　　“小姐，苏先生来了。”小丫鬟在门外禀报，她收神，理了理头发。

　　她从水墨画的屏风后走出来，苏阳便站在门口，一副很恭谨的样子，只是她还是看出了他的不屑。

　　“先生，替我画幅画吧。”自从她进宫之后，他们从未如此靠近。

　　“好。小姐稍等。”他往取来颜料，在桌子上展开宣纸。她坐在檀木椅子上，身后是镂空的窗子，敞开来可以看见外面一池的白色芙蕖。

　　他画她，而她看着他。有那么一瞬间，她希看时间就此停顿，她不是待嫁的皇后，也可以不往想他是否真的爱姐姐。他不知道她喜欢他，她从未将自己内心的想法告诉过旁人。她是周家的女儿，如何可以自由的往爱。

　　“好了。过几日裱好了送过来给小姐。”他放下羊毫，恭谨的对她说道。她点点头，看着他离开。

　　本来未几的日子一点一点的被她消磨掉，宫里差了人来替她打扮。红色的嫁衣灼伤了她的眼，母亲来看她眼里含着泪光。她对着母亲微笑，头上戴着凤冠，视线也被垂下来的珠帘挡住。她将要名正言顺的嫁进皇宫成为李煜的妻子，成为周家的另外一个皇后。

　　或许她真的该忘记他，从今以后她不在是被父母唤作敏儿的小女孩，而是李煜的皇后。

　　日子一天一天如流水般流失。她已经很久都没有想起苏阳了。李煜爱她，视她如宝。只是这皇宫里，过分的恩宠只会招来更多的嫉妒，即使她是皇后。她开始积蓄自己的气力，打压宫里其他的妃子。她们或许也很可怜，但是她也是这些可怜人中的一个。

　　苏阳进朝为官，在一次宴会中她见到了他。还是一如往昔的风轻云淡，李煜却很欣赏他，交待很多事情给他，于是她开始慢慢关心起朝中大事。

　　“这个苏阳，认真可气。上了奏本说朕荒***无度。”

　　这一日，她倚在栏杆上看经书。远远听到太监的唱和，本打算起身迎接，想想又做了罢。

　　“皇上消消气。”她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吩咐宫女往端燕窝，自己坐在李煜的身旁替他捏着肩膀。李煜不是个好天子，可惜了一身的才气。他或许做个诗人会更好一些，偏偏却生在了皇家。

　　“见到爱妃，朕就不气了。过几日我们出宫一趟如何?”

　　“好。皇上说什么都好。”

　　叁

　　他终极还是触的龙颜大怒，她求了父亲替他说情送他往了北周。南唐的局势也日渐不稳，李煜本不是明君，她知道，南唐早晚会亡在李煜的手里,是没想到这么快。

　　李煜带着她出城投降，有时候她觉得李煜软弱，但是也很善良。为了一城的老百姓，李煜选择了出城投降，而她自是要追随他而往。这么多年，她或许不爱他，但是她也无法离开他。

　　数月后，李煜被封了侯，而她也成了侯爷妇人。实在她并不苛求这些东西，假如能够平静的生活也很好。宋朝天子召他们进宫，在宴会上，她见到一个女子，神态像极了姐姐。

　　“早先听闻郑国夫人一手琵琶弹的极好，花蕊想请夫人弹奏一曲。”那娇俏女子开口说道，声音绵软却极其动听。她看到李煜惊愕的面庞。是的，她像极了姐姐。她点头应下，宫女抱来琵琶，她轻轻挑弄几下，闭上眼开始弹奏。实在姐姐的琵琶弹的比她好。她太顽皮学的不够认真。最后一个音节落下，她睁开眼看见一抹红绸，原来这花蕊夫人尽和着她的琵琶舞了起来。她未见，想来应该是极美的。她听到掌声，寻着声音看向那人，是个清隽的男子，穿着明黄色的衣衫，应该是宋朝天子的弟弟。她挪开视线，起身行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