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苍凉,期在心中开朵花
梦苍凉,期在心中开朵花
梦苍凉,苍凉一梦。
【壹】
他们都说,月华的爸爸也死了。可月华说,她的爸爸还活着。
“嗯,那他为什么不回来?”
“ 没为什么,我就知道他一定会回来”月华抿了抿嘴,扭头不理我。月华,总是穿着她妈妈给她做的粗布蓝褂,据说那还是她的妈妈小时候也穿过的。松松垮垮的挂在她的身上,越发显得单薄。
“月华,你太瘦了,像一张纸一样。估计一阵风能把你刮到一个荒岛上或是另一个远远的海边。”我轻偎在她的身上说。
“那我可以看见我爸爸了”月华还是抿抿嘴。
我和月华是小学的同学,我们常往海边捡海蛎、拾贝壳,往山坡上采野花。但和我不同,月华带着任务往的,那是她舅妈要她往做的。
退了潮的海边美丽无比,泛着红晕的光圈。浅浅的沙滩,恢复了平静的大海。小鱼小虾们这时也探出了头。于是月华挎着一个小篮子拾拣着,而我就光着脚丫疯疯地跑,大呼小叫的疯着。有时我和月华由于抢一个贝壳而干仗,那干仗大都带有戏虐的成分。
日落时分,太阳沉甸甸的落进大海。这时,我和月华便回了往。一路上,我欢呼雀跃蹦跳着。而月华总提着篮子,低着头,一句话也不说。当途经那高高低低的山头,月华总是抬头看一块块的墓地。由于她的妈妈在那里,她的妈妈在等待着月华在春热花开季节来给她送上一朵花。
【貳】
月华的母亲是以前在华仁女校教国文的女先生颜如玉。在我的记忆里,她留着短发,拿着粉笔,干巴巴的手,和柳枝一样,瘦的吓人。一边读着“唧唧复唧唧,木兰当户织......几乎要把脸上的面光全咳光的样子。只是现在她再也不咳了,安静地躺在了那里。
月华的妈妈死后,她住进了舅舅舅妈的家。
自此以后,我常看见月华的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
“月华,你摔跤了?”我问。月华还是那副样子容貌。抿抿嘴,看天空。“我爸爸就要回来了”她仰头说。
我实在不知道她摔跤和她爸爸会不会来有什么关系。
林婶听我提起这事,眼眶立即隐隐红了。“那伤是她舅妈打的,他舅妈横着呢,家里有五个孩子,现在又平白无辜的添了张嘴,于是常把月华当丫鬟使唤。而她的舅舅怕老婆,见月华挨打,根本不敢吱声。”
“那月华的爸爸呢”我问林婶。
月华总是说,她爸爸就要回来了。
天知道她爸爸什么时候能回来。她爸爸那时也是教书的,老实巴交的一个人。那时她们家的日子过得也算踏实。唉,可是老天不长眼啊,后来她爸爸却被当成叛军抓了往。可能现在还在押着也说不准。”
“那他会回来吗?”我执着地问。
这么些年了,没人知道他的情况。怕是人不在了吧......凶多吉少。”林婶看了我一眼说。
【叁】
我忽然觉得月华好可怜,年纪这么小家里竟遭受了如此变故。一想起这些,在上课的时候我总忍不住看月华。一连几次都发现月华总是在发呆,很安静,不说一句话。
有一次,月华一连几天都没来上学。放学后,我往山岛找月华。月华的家看上往是极简陋的屋子,一排排凤凰木围起的的栅栏,里边种着花,春天来了,黄色的花开满园子,黄的刺眼。只见里边住进了陌生的人家,我这才反应过来,月华现在没有自己的家了,我抬脚往她舅妈住的地方跑往。她外氏离月华家不远。
“夭寿的,放学了不回家,你说我该不该打她?”
“打的人都站不起来了......”
“说又怎么了”女的显然有点中气不足。
我想那俩人应该是她舅妈和舅舅吧。
我怯生生地进往,然后又怯生生地问“月华,怎么没..没.... 没往上学?
“出往出往出往......”门重重地关上了,门后传来她舅妈的咒骂声。
我慌忙逃开,逃开萦绕在我耳边月华舅妈那冰冷尖锐的咒骂声。
又过了些时日,月华才来上学。密密的刘海遮住了脸,一句话也不说,我拨开她的刘海,发现额头上有淤血,红中带紫。而月华依然不抬头,一字一句的抄着书。
冬天来了,林婶带我到鞋庄买鞋子。进门时看见月华和她的舅妈也在那里,我看见月华慢慢地脱下鞋子,那袜子上全是大大小小的补丁,然后再连忙穿上。她舅妈是要拿她的鞋子来给她表弟比鞋样子大小的。我看着,眼泪不禁噼里啪啦的掉下来。我正想过往叫月华,却被林婶一把拉住了。林婶拉着我默默离开了鞋庄。
“林婶,您为什么要拉住我?那是月华啊。”
“你有鞋穿,而月华却没有,你那时过往她会更难堪的。”
过了些天,林婶给了我两双鞋。“这是你的,那一双就给月华吧。你和月华是同学,这么冷的天......,你给她送往吧。你就说是我们自己做的,不花钱的。”林婶嘱咐我说。
我再三劝说,月华红着脸收下了。那双红布鞋,月华舍不得穿,只有很冷很冷的腊冬才穿,我见过月华穿过的也只有一次。后来再冷的天再也没见她穿过了。之后在我的逼问下,“被被......被她要往了,”月华说。
月华又上了大约半年的学,就不再上了。
一天,林婶和我到街上买东西,我竟看见月华了,只是她在出殡的队伍里。头戴白色丧帽,头低低地,但我还是认出了她。“月华、月华......,月华似乎是认出了我的声音,不知怎么地加快了脚步,挤进了更密地人群。
“林婶,为什么月华在那里,她怎么不理我”
“唉, 现在穷人家的孩子经常给人家当孝子孝孙。”这种事情谁都会害羞的,月华怎么可以当面认你?”
我看见月华瘦削的身影沉没在出殡队伍里,渐行渐远。
【肆】
又到了花开的季节,山坡上盛满了鲜花,开了,谢了。每当这时候我和林婶总要出来散步。
当走过那个高高的山头,总忍不住要看看那墓地,希看能看见那个穿着蓝色布褂的小女孩。但是那里冷冷清清的,荒草漫过墓台。
上国中那年,我又看见月华了。
我和林婶往莫家做客,远看着一个瘦瘦地姑娘端上茶来,只是觉得那样子容貌像极了月华,近了一看,真的是月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