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年尽头,倾覆一场循环
荒年尽头,倾覆一场循环
总会进夜,总会天光。途经后的遇见,于是停留,直至终老。
『私奔』泅度的岸口,请将我救赎。
>>>第一日。
这是君生策划的第十四次私奔。
天空是暗调的蓝色,像是倾倒在白纸上的蓝色颜料,无从稀释。正前方是一家咖啡屋,大大的落地窗隐隐约约透着热黄色的灯光,有蛋糕的甜香从店里飘出来,狠狠的摄住了他的味觉。君生是一个很希奇的男生,他有极其强大的甜食控,甚至比女生更爱那些浓郁香甜的食品。
此刻,吸引他的却是咖啡屋里悠闲的女子,衬衫牛仔帆布鞋,脂粉未施的脸显得干净清冷,没有预警的、他迷失在那双蜇伏着安宁的幽深瞳眸里。只是一个不经意,便端破了心底那堵阴霾的墙,那颗凉薄的心被曝落在了阳光下。耳际有一个声音近乎疯狂的嘶喊,他想要将她的一生妥贴安放,而动机自心底破土而出后变开始拔节增长,突兀却又自然。
君生一直想用他的双手在时光长廊的风景上,画一条错落却清楚的轨道。他幻想着某一日可以背负着他的朝圣梦,以最虔诚的姿势前往。翻越版图,义无反顾的奔赴。对于疼痛,他有着最敏锐的触觉。他总会陷进长时间的空缺期,然后觉醒,滋生的疼痛深进骨髓。他一直在寻找生命最初给予他的那个伤口,或许他本身便是一个巨大巨大的伤口,新生的痂瘀被尖锐直白的现实一次一次的剥落,痛觉反复不断的上演直至麻痹。流年满地,他破碎的信仰展满了他为数不断的年岁,显得尤为刺眼。于是,他敛往自己的柔软与脆弱,自此、不言不语。
捧起来时的路,细细省视后发现实在并不算长,可他走得不轻易。从歇斯底里到麻痹不仁,他知道自己命贱,固执的握着看似幸福的假象,不愿放手亦不愿反抗,苟延残喘的过着。而这是他第一次对人涌起近乎疯狂的情感,他知道,不只是心,他是要将灵魂都丢给她了。安安静静的看着女子的举动,笼罩周身的依旧是沉寂的气味,可心底是怎样的波涛汹涌只有他自己知道。
“你站了很久了,假如找不到地方往,请先进来吧。”她朝他伸出手,嘴角挂着舒适的微笑。那一瞬间,一种不真不切的眩晕感将他包围。
“你拣到我了。”君生将手交出往,如是说着。话落,他感觉她的步子微微一顿,随即握紧手心里的柔荑。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放手的。
她用软布将棕色原木桌简单的擦拭了一遍,然后唤他坐下,问他要吃点什么。咬唇,他静默了半响:我是君生。她停下手中活计,安静的朝他笑笑:我是宝儿,君生,你要吃什么。咖啡和糕点行么?君生拿起桌上纸笔,然后轻声道:奶茶,谢谢。当宝儿端着俩杯奶茶出来时候,君生正好搁下笔。她将一只杯子递给君生,然后拉开椅子坐下。君生将纸摊开她眼前,他唇角是僵硬弯着的。她往下瞄了一眼,脸上便立即驼红一片。
纸上是白描的线条,细腻的笔触勾画出盛开的玫瑰,在黑白的落日光芒下溢出了炽热。寂然的画卷带出一片晴热,只是这般的温度没能融进心底,凉透一片。最下面写着一行小字:第一日,神创造了光。借由光,我看见了你。如若你注定将以向日葵之名朝阳而热生,能否请你原谅,我并非太阳的孩子。
『追逐』复苏的天光,请赐我流徙新生。
>>>第二日。
宝儿带着君生回家了,只因君生用他那双单眼皮的眼睛看向宝儿时,眸光里是足以使人溺毙的忧悒。
在君生把天熬亮后,他没有看见宝儿。她在茶几上给君生留了一张便条:我往看一个朋友。桌上是你的早餐,假如起晚了冷掉了,就不要再吃了。你可以打电话叫外卖,或者往楼下的餐馆。后面是俩组号码,快餐店的和她的。君生看着桌上的早餐,一碗小米粥,培根煎蛋,牛奶,吐司,中西餐各备了一份。心细如丝的女子,将一切都打理得很妥贴。君生勾了勾唇,一个不算笑的笑脸,可在这他十几年里,是极其罕见的。
君生喝掉一杯加了一大勺糖的牛奶,然后蜷缩在沙发上,搂着抱枕狠狠的吸气。属于小女人的清甜占据了呼吸,他喜欢这种味道,喜欢在她的地方呼吸。伸出手指,他在空气里细细的描摹她的轮廓。在被风吹散后,又一遍一遍的深刻,这些蔓延缠绕的分子里,满满的都是对她生生不息的爱意。兀自成形的泪水积聚着对尘埃落定的渴看,以难以描述的速度突破防线至眼角滑落,然后在视线里凝固。
数不清的虚妄与妖冶忽然间展天盖地,大段大段的情绪盘亘心间,却学不会倾诉,有一句话在舌尖往返翻滚终究还是咽进喉中。——“亲爱的宝儿,我是终于找到了你,而你、能否允我心有所依,免我羁旅浮途?”
拿起笔,君生在纸的空缺处写下一句话:第二日,神创造了空气和水。以呼吸,以泪水佐证。请听我用琢磨不透的声线歌唱,只因爱你的心,让我惴惴不安,却也念念难舍。
>>>第三日。
傍晚,君生在客厅里擦头发的时候,宝儿正好推开门,钥匙还插在门锁上。抬眼间,俩人都瞬间定格,光影错叠。我回来了。他闻声属于女子的独特嗓音,低低的传来,伴随着钥匙转动的声响,一切透着虚幻。悠悠的放下毛巾,点头,打招呼,然后彼此无言的坐着,却也未有丝毫尴尬。君生大多数时候是喜欢沉默的。他该哭的时候看不见泪水,该笑的时候寻不着欢颜,该相信的时候许不起承诺,他是一个身有残疾的小孩,至少,精神上是如此。
眸光一转,他看到宝儿手中提的透明塑料袋,满满一袋子啤酒。“我陪你。”从宝儿的眼底,他捕捉到一丝模糊。“嗯,好。”背靠背坐在二楼阳台上,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啤酒,逐渐西沉的日头将人的影子拽得极长。“君生,你说遇见后是不是注定途经呢?“宝儿将袖子往上撅了撅,若有所思。撩开遮住眼睛的刘海,君生轻声道:“或许是吧。”
“宝儿,你看。他们都曾踩着对方的影子并肩行走,可终究还是舛错而行,然后在彼此不见的地方,踏着该走的路共同行进。有人在离开,也有人在遗忘,这本就是友谊的有效期,留下抑或离往,各自有期。无从责备,更无需责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