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仙花开
凤仙花开
春天的时候,在花市闲逛,看到花柯旁边摆放着一些包装精美的袋袋,袋袋上面标注着花的芳名,且彩印着她的艳照,名字很诱人,秀色亦可餐,禁不住询问店家,这花籽能种吗?
是个面如满月的女子,微微一扬眉说:怎么不能种?这些都是花种子,撒下就会发芽开花。有小女子的霸道,不容置疑的口气,我也不好意思再说什么,对人不信任就是不尊重,何况这面容姣好的女子,想来不会错允什么的。于是,挑来拣往,拿了一包四季海棠,还有一包茉莉。
回家后把它们撒在花盆里,松土,浇水,等待那女子的承诺发芽开花。
后来,芽是有芽了,花盆里长出几株双胞胎似的幼芽,慢慢长大,愈发似曾相识。
再后来,花是开花了,不是海棠,也不复茉莉,而是小时候最熟悉的凤仙花。
再想起那小女子的不容置疑,不禁有些莞尔。不过并没有迁怒于她,她说的没错,这种子是发芽开花了,至于此种子非彼种子也,大概她也未必知晓的吧。
这凤仙花开,让我想起小时候,有很多的感怀浮漾心田。
祖母酷爱花花草草,于是,院子里有一隅专门开辟出来,低处的土地里载着高大的芍药,高处砖砌的台子上,摆放着大大小小的几个瓦罐瓦盆,里面种着几种不名贵的花草,有鸡冠花,月季,韭兰,菊等,而栽的最多的就是这凤仙花了。
那时候叫它小桃花,或者指甲花,现在再这样唤她,像轻唤她的乳名,有一些亲切而怀旧的味道袅然,温软盈怀。
指甲花有鲜红的,浅粉的,还有白色的。花开得极其别致,个性。她们不像其他花朵那样喜欢招招摇摇站立在枝端,而是在茎和叶之间静静吐露花苞,一层一层地,花蕊被每一片叶子庇护着,簇拥着,羞羞涩涩的一个样子容貌。
先是一朵两朵地开,慢慢地就一层两层一起开。开到浓时整株七八层全开了,像乐曲《步步高》,一团喜气,煞是动人。花托犹似一个个身材窈窕的绿衣小仙子,蓬松的几片花瓣倒像是系在仙子腰围的裙衫,风一吹就飘舞起来,在阳光下好似一团刺眼的火苗,香红嫩绿,把身侧的绿叶都映成霞了。
指甲花瓣无论深浅,揉捏成团后都是红色的,浓浓的鲜红汁液,就连白色的花瓣也是,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后来想大概是花的色素成分就是如此吧。
一直记着小时候染红指甲的情景。傍晚时,和几个女伴一起往采些梅豆叶子来,然后将采来的指甲花瓣在小瓷碗里捣成黏黏的糊状,再加上少许明矾搅拌,取一小撮儿涂在手指甲上。再包上梅豆叶子,用线缠好,这样,满手都成了绿手指,很有着神话武林的味道。那些绿手指的晚上,睡觉的时候就格外要小心些,怕指甲草的汁液渗出弄脏了被褥,也怕染不上白费了气力。可是,早上醒来的时候还是免不了的会脱落,欣喜的是绿手指都被小仙子点石成金,花朵开在了指尖上,山丹丹般红艳艳。
是了,“此际最宜何处看,朝阳初上碧梧枝”“一管妙清商,纤红玉指长。”“弹筝乱落桃花瓣”古人形容得惊艳动人。小女子们生来喜欢俏,拥有这满指粲然红云笑,当然兴高采烈了,走路的时候经常一边走一边忍不住自我欣赏,佛说,一步一生莲,其时还真有这般意味,脚步踩着云一样竟格外轻巧起来。当然这也是于女伴眼前炫耀的美丽资本,不消多说,伸出手指比一比,自然谁的最红谁先笑了。
记得女伴翎子的十指纤细白净,经常在比手指中夺魁,令我们好生羡慕一番。那时候几个死党常在一起玩耍,她的手很灵巧,一张白纸一经她把弄,就是一只精巧的千纸鹤或者小帆船,惟妙惟肖,让人爱不释手。一起玩的还有个叫苏红,性格风风火火的,她包的红指甲从来就没有很红过,她说自己的手指耐不得线绳的捆扎,时间久了麻困得慌,不到半夜就把绿手指摘掉扔了。让我们都笑她大小姐太娇气。后来,她俩都没考上大学,我也离家远了,就渐渐失往了联系。只知道翎子后来剪裁本领很强,嫁到了他乡做人妇。苏红离婚了,自己开个商品门市部,依旧的风风火火做派。那天在街上见了她,一手的丹蔻,花枝招展。冷暄几句,竟无话了,匆匆离别。
是的,没有人能永远留在旧日里。如今,我也只是于指甲花娇艳的花影里,再次邂逅那时的笑语欢歌,梅豆架下采花人的依稀背影,很熟悉,很亲切。
岁月如水,花谢花飞成了旧日怀思绵绵的记忆,乡音远了,只是少时的蝴蝶和炊烟都不会迷途。一个季节和一种植物,在失往了联系之后,花的气味在醉了乡情里,寻找回路。
作者:流萤小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