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阳光依旧刺眼(下)
反正,默默有些似懂非懂。
“我希看他从右边走,据我所知,右边有一棵石榴树,他或者可顺手折一个刚刚红了的石榴给我。”我很老实的回答说,“我最喜欢吃石榴,还有,古语说拜倒在石榴裙下......”我有点滔滔不尽。
“我不,”默默打断我的话,说:“他最好从左边走过来。”
“为什么?”
“由于,由于我喜欢拾金不昧的男生!”她斩钉截铁地说,“再说......”
“有什么,不就是一个石榴嘛?”我也打断她。
“NO!”默默忽然狡黠地笑了起来,“那不是石榴,是琵——琶树!”她用手指那边的树林,“有诗为证,拜倒在琵琶裙下,哈哈。!”
“琵琶精!”我也叫了起来,将手里的语文资料砸了过往。
我们笑成一堆。和默默在一起就是一种快乐,哪怕是有点伤感的主题,都是明亮的颜色。可今天,默默象是打定主意一定要把这个梦做完,她的眼神又恢复了一种雾状的模糊。
“你说,要是我们现在很老了,”默默的声音很轻地说,“那么,我们会干些什么?”
我在透过玻璃的阳光下伸出五指,懒懒的对默默说:“就象现在这样,想象着,一个男孩子,慢慢从窗口走过来。”
“那该不会是老头子了吧?”默默有些不放心的问。
“是——男孩子。”我笑了一下,然后歪着头有认真的想了一下说:“是17岁的,他会走过来问:‘老奶奶,你能告诉我,假如我喜欢上一个女孩,该怎么办?”
我用粗粗的、但布满朝气的嗓子说出来,由于男孩是17岁的。我有点忍俊不禁,这是一个多么可笑而古怪的情景,我捂着嘴巴,等待默默的魔高一丈。
可希奇,默默并没有笑。
“我会告诉他,嗯,”默默的刘海在玻璃上轻轻地蹭来蹭往,在她呼出白汽的地方留下一道道淡淡的印记,那神情好象真的迷失在岁月尽头的河里。
“我就说:‘你往站在女孩天天经过的路上,对她微笑。”默默用压低了的嗓子说话,她脸上的表情介乎与现实的戏言和梦幻的伤感之间,甚至让我感到有些陌生。
可是真的很希奇,那几乎又同时可感动你的瞬间,看见默默脸上迷蒙的光泽,我忽然觉得自己也许就是默默的样子,沉醉在自己都不熟悉的一种心情和状态中。
“后来呢?”我的声音很轻,几乎是脱口而出。
“你可以在女孩生病住院的时候,给她寄一张贺卡,”默默的脸就对着窗外,侧影透出一种慈爱的情怀,她接着说:“记住,你要从很远的地方寄过来才可以。比如......”
最后一点,默默说得有点断断续续,她很专注也很费力地说着,好象在一个离我很远远的地方,有点让我想到电影里面的画外音。
默默还在继续着这个奇异的话题或者叫故事了——
“站在邮筒旁,风吹起了男孩的运动衫。就在这一瞬间,男孩忽然觉得要将这张贺卡亲身送到女孩那里。这个决定让男孩很激动。汽车开得很慢,摇摇摆晃,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正要的是作出决定的那一刻啊!”
“女孩还不知道吗?”我急切的问。
“是啊,?”默默的声音象叹息那样轻,“女孩当然对这一切一无所知,女孩就站在医院的窗子里面,想心事,就是这样站着,看着窗子外面......”默默的声音小下往,好象有点害羞地憧憬着什么。
我默不作声,心里面有一种说不出的神奇感觉,有什么东西从心里面探头向外张看着,也仿佛我和默默是一点一点被这个故事带到这个窗户跟前,然后,被身边的默默、被自己的这种期待所深深感染起来。
我和默默并肩站着。阳光把我们脸上的绒毛染成蜜橘的颜色。我们16岁的眼睛正穿越这午后的阳光,到达窗外的那片天地,那些飞起来有些飘渺的女孩子的纯洁和悲喜,就包围着我们。
就在那片空地之上,就要向我们走来的、坐长途车、经过旧邮筒、而仍然怀抱着贺卡的男孩是那么清楚而深刻地印在我的心里,还有那一片灿烂的午后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