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数风流人物
甲骨文古老吧?可它还没有邯郸古老,甲骨文上“邯郸”的字样就出现了十几次。
说起邯郸就不能不提赵国,赵国是战国七雄之一,在邯郸定都158年。但赵国并不等于邯郸,赵国的疆土最北到甘肃内蒙一带。而现在的邯郸虽横跨战国时赵魏两国,区域不及赵国的三分之一。
邯郸盛产成语和故事,自然也盛产人物,因为人物是成语和故事的创造者。虽然这些人物都已成了社会的化石,但历经后人种种描述引申,这些化石已是色彩斑斓。自然,我今天再数风流人物,不免会再涂上一层新的油彩。因为,现实是历史的投胎转世,历史是现实的前世肉身;人物虽是历史的化石,也是现实的底片。
许由:一个不想当公仆的人
早知道许由是名士,却不知道就是邯郸老乡。《邱县志》记载,许由的故里在邱县城北三十五里的大省庄。
许由的出名与尧有关。尧是原始社会后期一个贤明的部族首领,因为儿子丹朱不争气,尧在晚年选接班人时犯了难,当他听说许由品德高尚很有才干时,便想把帝位禅让给许由。可许由清高无欲,就婉拒了尧的一片好意。尧亲自登门劝说,许由也没答应,并连夜逃到箕山颖水边隐居起来。尧不死心,又派人到颖水边请许由做九州长,许由不但没答应,还到颖水边用水清洗耳朵,以示不为名利所动。从此,许由便成了清高隐士的第一名流。《汉书》、《晋书》都把他列为仁人,大加赞赏。
许由是我所知道邯郸历史上的第一个名人。他的节操成了我寻访其故地的动力。我的心和夏天的日头一样灼热,因为世俗名利让我烦恼(当然没人追着让我当官)。走出城市,垃圾一样的喧嚣从身心抖落在路边广袤的田野。自然,三千多年的沧桑早已淹没了许由在大省庄的痕迹。归来时,虽无收获,可面对西下的夕阳,我的庸俗已被许由的高尚洒脱洗掉了许多,心中又一次升起对许由田园情愫的倾慕。
然而,回家灯下再次翻开史书,韩非子关于禅让的一番高论又让我疑窦丛生。韩非子说:“尧舜当天下君主时,住草房,吃粗粮,如果说与老百姓有什么区别的话,那就是吃苦在先,无利可图。因此他们禅让于人,其实是把一个吃苦在前享受在后的苦差使推给了别人,这有什么可值得称赞呢?”
如此推理,许由就有了逃避为人民服务的嫌疑,我对许由的崇敬也不免打了折扣。如果有锦衣御食、美女洋房、大把票子,许由会再三拒绝吗?难说。当然,许由他也不可能想到后来当“公仆”会有这么多优厚的附加条件。但愿我是以小人之心,度许由的君子之腹。
西门豹:当官要为民作主
知道西门豹时我刚上初一,那会儿“评法批儒”正热火朝天。由于政客们的政治需要,那些在历史的库房贮存了二千多年的人物,在二十纪七十年代初中期带着一身霉味一个个又粉墨登场。一向被国人尊为圣人的孔子成了口诛笔伐的孔老二,而西门豹被定为法家,其阶级成份属贫下中农一类,是正面人物。一位造反上去的公社“革委会”副主任居然不知道西门是一个复姓,在大批判发言中很亲切地称西门豹为“门豹同志”。
不管儒家法家,我始终觉得“门豹同志”是一个为民做主的好官。那时魏国的邺城穷得叮当响,正在前方指挥打仗的西门豹被魏文侯一纸调令安排到邺城去收拾烂摊子。
西门豹调研后认为,邺城的穷根是天灾人祸。天灾,每年夏秋漳河水泛滥,毁田摧屋;人祸,就是当地的贪官污吏(三老和廷椽)与神汉神婆们狼狈为奸,愚弄百姓。他们谎称漳河水泛滥主要是得罪了河伯(即河神),每年要从民间选一个花姑娘去慰劳一下河伯,只有这样,此事才能摆平。而这些家伙们打着为河伯娶妻的名义,进行搭车乱收费,所敛巨资十之八九被他们集体私分(集团犯罪那会就有)。老百姓苦不堪言,纷纷远走他乡,导致越来越穷。
足智多谋的西门豹有了主意,不过他不动声色。在河伯娶妻这一天,西门豹也来到了现场,不过他不是来致词和剪彩的,他要玩一把冷幽默,要开一个别具一格的破除迷信现场会。西门豹看了哭哭啼啼的“河伯妻”,眉额紧蹙,说:“这个女子不漂亮,麻烦老巫去河伯那里通报一声,就说过几天另选好看的送去。”指使吏卒把老巫投入咆哮的河水中。许久不见动静,西门豹又说:“老巫年岁大了,太罗嗦,派人去催一下。”接着又将三个小巫投入水中。又待片刻,西门豹说:“女人胆小,说不清楚,派个男的去。”又把男巫投入水中。此时,那些贪官神巫们都已吓得屁滚尿流,磕头如捣蒜。西门豹有些无奈地说:“这些人都被河伯的花天酒地留下了,我们不等了,都回去吧!”西门豹一句官腔也没打,一句大话套话也没说,就把一个现场会开得惊心动魄有声有色。从此,河伯娶妻的恶俗绝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