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院的邻居们
小院位于西安城的北方,属于城中村。听说用不了多久就会被拆迁,然后盖成比较正规的贸易大楼。
小院有三层,除了房东外,还住着三十几家房客。农民的土地被征收后,征地款多数都被用来盖屋子了。由于只要求房间多,招房客多,所以基本都是单层砖垒起的。镶上磁片看上往也很华丽。只是隔音效果极差,当然也不会防震。
我在小院已住了三年多,跟那些住上一两个月就换地方的人来比,也算是常住户了。但是我们依然算是来得晚的,由于这里有的房客已住了十几年。
记得刚来时,三楼是在二楼的基础上新加盖的一层。也就是二楼以下是旧屋子,三楼才竣工,我属于第一批住在三楼的房客。正好我喜欢清静,三楼人少也挺适合的。只是这样的日子没有维持多久,我的第一位新邻居就搬来了。
从穿衣打扮和讲话口气可以听出他是一位下苦力的民工。由于我平时不太爱讲话,所以偶然打水时见到也顶多是点一下头就过往了。只是几天后不知他从哪里找来一台破旧的录音机。从此天天清晨五点左右,嘶吼的秦腔声就会提前将我震醒。说实话,或许是由于我不是陕西人,也或许是由于不太习惯那种声嘶力竭的缘故吧。来西安这么多年了,一直没有培养起对秦腔的爱好,但是也只能说不喜欢也不讨厌。而现在天天清早被这样一折腾,习惯晚睡的我,早上休息的时间也被抢往了,明显感觉到身体越来越弱,对秦腔也开始越来越反感了,有时甚至听到这个词都想尽快逃离。
为了健康,我不得不再一次强迫自己调整作息时间。然而白天究竟还是太乱太吵,根本无法静下心来写东西。写不完就要晚上加班,这样一来,早上又成了休息时间。不得已跟邻居说了一下,希看他早上听戏能把声音放小点,效果还不错。只是没安静两天,又开始乱了。他的老婆孩子来了,说话声音大的很,有时还吼秦腔,白天还好,尤其是一早一晚,真是一种煎熬呀。是的,我考虑过换地方,可是网线才拉好,网费交了一年不退,而且工作地点离得也近。再说换到哪里也不能保证都是称心如意的邻居呀,所以还是耐着性子坚持吧。
终于等到他完成了这一个工程换地方了。我买了好多食品和饮料,来慰劳自己。然后预备好好大睡一觉。这对于被折磨了这么多天的我来说,真是莫大的幸福了。实在这期间并不是只有人走,还来了不少新房客,其中有一家跟我隔了几个门,男的不好好做事,也懒,一个小女人带个孩子,天天尿布洗不完,还弄得乱糟糟的,看着挺辛劳挺可怜的。开始的那段日子由于同情。在实在没事做的时候,我还会往逗一下那个爱哭的孩子。谁知道有些人不能看表面。不知是风吹的,还是怎么回事,由于丢了几块尿布,她便大声怒骂。怀疑这个怀疑那个的。那股子泼劲儿真是令人汗颜,感觉我再修炼几百年也学不来。我很少再逗她的孩子,只是告诉自己:人各有命,随它往吧。
那天我回来,发现小女人也搬走了,听房东说是她男人醉酒后跟别人打架受伤了,回老家养着往了。
习惯了在房间里静静地做自己的事,所以跟二楼的人也不太熟悉。那天一个在这个院子住了很久的人上楼来晾衣服,问我这问我那,说了几句后,才知道她由于孤单和寂寞无法排解,经常和爱人吵闹。孩子也从小养成了骂人的习惯。我根本没有听下往的兴致,便说有事要做就回房间了,没想到她把衣服晾好也跟进来了,看到我不跟她对聊,只是在电脑上打字,她自己说了一阵终于知趣地走了。只有小萌跟我还聊得来,她刚刚毕业才找到工作,只是跟男朋友建刚分手不久,心情不太好,偶然会来我房间聊聊。实在我挺喜欢小萌的,很文静,也能吃苦。就是太痴心,当知道建被那个女孩儿甩了以后,她还特地往安慰,期待着他能转意转意,到最后建还是离开了。那段时间我们真的像姐妹一样,一起走过了她的情感低谷期。
就在那个喜欢秦腔的民工搬走不到一周,我迎来了又一个新邻居,是一家人,女人叫司平,在菜市场打扫卫生,男人个子很矮小,在菜市场做些杂事儿,儿子读初三。也许是性格原因,我一般不太主动搭理邻居。而司平却跟我恰好相反,见谁都想聊上几句,不管熟悉还是陌生,老人还是年轻人,她都能找到话题,给人感觉很怕寂寞,相当爱热闹。
二楼的人上来晾衣服,或者房东上来收拾杂物,她都能拉上人家一聊几个小时。从原始社会到二十一世纪,芝麻大点的小事都如数家珍,且重复了一遍又一遍从来不觉得烦,尤其说到张家长李家短更是唾末星子横飞,大有演讲家的气势。实在人家爱热闹没有什么错,人家喜欢嚼舌头也没有什么错,错就错在这城中村的屋子墙都太薄,一点也不隔音,就是把门窗都关得严严实实,依旧外边说什么房间里都能听得清清楚楚。偶然我会戴上耳机,但是再怎么样心都被搞乱了,读不进往,写不下往。
我一直想,她为什么会有那么多话要说呢,而且不管谁都是一扯一下午,干活回来也不说休息一下。就是说呀说,说个没完,难道上辈子真的是哑巴,这一辈子非要把上辈子没有说出的话也全补回来吗?实在话说回来,大家能够从四面八方而来,住在一起也是一种缘分,不管时间是非,性格如何,相互体谅一下就海阔天空了。这样想着我心里也就舒服多了,她们说她们的,我尽量把不重要的事在白天忙完,晚上等她们不说了我再读读写写。谁知道那个早上司平竟然破例没有继续说呀说,取而代之的是骂街。原因就是她晾在绳上的***掉在地上后不知被谁扔了。这一骂就是一个多月,我是彻底服了她的耐心了。儿子没考上高中她同样骂了一个假期,最后联系了自费的技校,才算稍稍安静了一些。可是二楼那个连孩子也爱骂人的女人可又跟她聊起来了。两人真是太像了,一个比一个能说,能苦诉,能骂人,而且就这么站在门口,不喝一口水可以持续讲四五个小时没有倦的意思。也许是更年期提前到来了吧。
苏大姐是后搬来的,感觉上还是比较通情达理的一个人。家本来不远,是由于已拆迁临时住在这里。儿子已开始上班,她自己也在四周工作,放工后司平也常拉着她聊,但是她知道适可而止,一般聊不过半小时就走了。偶然我自己蒸了包子或者买了新鲜玩意儿,都喜欢给苏大姐分一份,她也一样,会想着我。大家相处还不错。只是由于工作原因,固然在一个院子里住,见面的机会并未几。天天最主要面对的就是司平和二楼骂人的那一家。有时我也想不通二楼的那女人,男人身体不好,挣不了钱,她自己怎么不做点事呢,天天除了骂人就是聊呀聊,这样日子过得有啥意思。就是往打扫个卫生也行呀。唉,这事轮不到我操心。
还有一个邻居是在批发市场批发蔬菜的,也就是半夜一两点出往,批好菜后在清晨再转给零售的菜贩子,白天就呼呼睡大觉。所以说夜里也不会安宁,至少开动机动车的声音足以把人吵醒。
我是睡醒一觉后无意中发现司平安静下来的,苏大姐告诉我,那天我不在,司平拉着房东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哭了很久,原来是儿子在学校惹了点事,被砸伤了。由于没有熟人和关系,打官司也麻烦得很。正愁着呢。不知为什么,忽然觉得她黑眼圈的样子好可怜。是呀,人生在世,旦夕祸福,说不上会碰到什么呢?
实在一个小院就像一个活动的小社会,有的来,有的走,很多事情也许就在一言一语中全反映出来了,能合得来就多交流一下,合不来就匆匆走过,谁也不欠谁的,对于我来说,不管这个小院还能存在多久,缘份,只珍惜值得珍惜的那一份就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