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交车上的文字
　　
　　给父亲送去东西后，我乘车回去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
　　
　　这天天色一直是灰的，沉重的云块压着头顶的电杆线匆匆而过。
　　
　　我一如既往乘**路车回去，这时候车上的人挺多，四周拥挤着一种叫繁忙的气味。我坐在车窗旁边，听着音乐，看着风景，这一直是我最喜欢做的事情。通常在这个时候，我觉得自己可以安静地去想自己想想到的东西。
　　
　　这时候的这个城市给人一种很不一样的感觉。它好像慢慢从那种灿烂日光下的张狂自觉地退避下来，然而它也好像承载着那些乌黑的重量，在微亮的灯光下张着木然的脸孔。是那些反射在视网膜上的千姿百态的人流。
　　
　　右方坐着两个老奶奶，都把好几袋东西放在脚边，看那些东西她们应该是刚刚卖完菜回来。不久前她们就一直在聊天，聊的东西也只有那些属于她们的年纪的话题。其中一个戴着老花镜的老奶奶说着：我那两儿子嘛，才前几天飞回那分公司，陪不了我们这些老骨头，那就随他们去打拼好了。另一个留着短短白发的道：是嘛，人家年轻人就应该去拼一拼嘛，我们现在也挺不错的呀，没事就走走公园，喝喝早茶，安乐得很……
　　
　　一个右前方的穿西装的外国男人正用着最近最新款的手机聊电话。除了他那用发泥涂得特有层次感的金色头发外，没什么特别的地方。我仔细一看才发现他的左手把公文袋抓得挺紧，以及他焦虑得微微皱起的尾毛。他似乎聊得正起劲，我大约听明白几句“先不用管那个好了”、“我自己会处理”、“什么！那文件先一定要给我看好”。车开到住宅区旁边，那男人便匆匆下车了。
　　
　　有一个20多的亚洲女孩也像追着潮流一样死命玩着那款最新的手机，偶尔还会笑出声来。只见她似乎抹过口红，画过的眉淡淡地弯着，还有涂过粉底而显得嫩红的脸颊。不时她也会拿出镜子反复照看，不是把刘海梳完一遍又一遍就是重新抹口红。眼看她下车，嗒嗒作响的高跟鞋像雷般烦耳。原来外面是等着她的男友，就这样一起走进身旁的咖啡厅。
　　
　　这一站上来好几个跟我年纪差不多的中国男生女生。其中几个是把头发给染黄了，一看就知道摆弄刘海是他们的习惯。那几个男的目光凌厉，女的则柔得似水。他们坐到后排，偶尔传出几句粗语脏言而已。我对他们不感到惊讶，只猜他们是刚刚逛完街回来而已。
　　
　　迟迟付票的满身酒味的外国男人。悄悄从后门上车的亚洲男子。埋头于时尚杂志的金发女人。
　　
　　反反复复一开一关的车门，前前后后上上落落的人流。
　　
　　外面的颜色更浓了。
　　
　　渐渐晕染开来的黑色拉扯着夜幕。
　　
　　这个巨大城市正式开始沉淀的步伐。
　　
　　下一站便到家了。这时车上上来一个黑发青年。我看着他一步一步走到我后面的座位。
　　
　　他下车了。凛冽的风声卷起他乌黑的头发，孤单的脚步拖出沉重的影子。前方有一盏路灯，仿佛给他披上一片接近沧桑的黄色。周边是呼啸而过的车流，匆匆擦过这个缓慢的身影。这一整个世界仿佛停止呼吸，那结实的背影依旧前行。
　　
　　我不知道他上车前走过什么路，也不知道他下车后的方向。
　　
　　当我回过神来，我已打开了家门。
　　
　　藝ㄒ——亲签
　　
　　（2011，06，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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