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我是你的药引子
在大哥出生后,母亲特别想再要个女儿。可天不随人愿,第二个却又是个男孩。无奈,可母亲从内心中特别渴看有个女儿,旧的观念里女儿是妈妈的小棉袄吗。为了了却心愿,于是又要了一个,这回女儿是如愿而至。可母亲却因此得了腹水,看了很多医院也未看好。多年后偶遇的一位民间郎中告诉了她一个偏方,月子里做下的病还得在月子里治。为了这,本已有儿有女心满足足的母亲,不得已又要了我。母亲后来告诉我这些时,我才知道我原来是母亲的药引子。
小时候,母亲很疼我的,但同时对我的管教也很严,我是在一条河边的小学读过童年的。于是每到夏季,天天放学后的第一件事,便是母亲在我胳膊及后背上各挠一下,看看有没有白印子,有便证实我下河游泳了,便会遭到训斥及罚跪。在我的记忆里,整个小学的冷暑假,我就没有在城里过过。每到那时父母总会把我送回农村老家,让我学会吃苦。总之,有时母亲的同事给我开玩笑,说我是妈妈从垃圾箱里捡来的,我信。现在回想起来,从内心里真的感谢父母。那时让我接触了那么多农村生活,让我学会了坚韧与吃苦。
后来到了中学,到了高中,母亲开始注重于我的同学关系来。凡是有女同学到家里找我,母亲立下的规矩是我不许关上自己小屋的屋门,且不论是玩还是学习,每到进夜之前必须送女同学回家。当时很不理解母亲这些规矩的理由来自什么逻辑。呵呵,后来再成熟成熟,理会了,我便郑重其事的***过母亲说:“妈妈,你不信任我。”
后来高二的时候,学校里出了件高年级同学调戏初二女生的事,军人家庭出生的我 ,在和平年代里第一次有了对敌人的熟悉,于是革命的锤头雨点般的锤向了他,淋漓尽致的愉快过后终止了我的大学梦。我被学校劝退了,母亲知道实情后,没有责骂我,只是抚了下我的后脑勺,叹息一声转身离往。当一年后我告诉母亲,那个被我打的人因轮***罪进狱了,母亲说了一句:“孩子,妈妈当初责怪你了吗?”
我要当兵,父亲同意,母亲却就是不同意,理由就是家里除了我之外所有的男人都在部队,留一个走走其他的路。无奈我自己考了个工厂往上班,自己考的,没靠父亲。说实话,想靠也靠不上他,那时候的干部,估计打开脑壳,脑浆都是红色的。工厂很差,又苦又累,但我乐在其中,由于我有自己的自豪,18岁 了,我成年了,我今后尽不再伸手花家里的钱了。我那时以为,自食其力就是男子汉。第一次将工资交给母亲时,母亲夸我长大了,有点男人味了。男人味?什么味?后来不想了,洗澡往,满身臭汗味。
再后来,一次饭桌上,在父母的谈笑之中,我才知道了这个惊天的秘密。我,原来是妈妈的药引子。我信,母亲在生姐姐时确实得了腹水,想想也是,有了两个哥哥,又有一个姐姐,儿女都全了,干嘛还要我啊,原来是这样。可我又不信,母亲从小就很疼我啊。宝贝蛋和药引子是一样的疼法吗?想了很久,头疼,不想了。
再再后来,我竟得了个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才会造成的病“骨癌”,看着同科室的病友一个个的走了,再看看这个科室倒霉的名字,我有了一丝悲凉的预感。
陪在我床前的母亲人是笑的,眼是肿的。在那段时间她特爱抚摩我的头和手,一遍遍的抚啊抚,抚的我头疼手疼的。冷不丁的不知怎么想起的,我对母亲说:“幸亏我有两哥一姐”,还未等我说完,母亲的肿眼一瞪,大声吼道:“闭嘴”,然后看着愣愣的我,猛的将我抱在怀里,我感觉她浑身都在抽泣。
截肢前得头一天,我拉着母亲的手,很郑重很郑重的问道:“妈,我真是你的药引子吗?”母亲哭了,没有在抱着我扭过脸往偷哭。这次她是光明正大的面对着我哭的,“孩子,妈妈现在想做你的药引子,只要你的病能好,用肉做引,妈妈给你割;用汤做引,妈妈来取骨。”我用手不住的抚着母亲的脸,本想抚往她脸上的泪水,不曾想越抚越多,我干脆放弃,牢牢的握住了母亲的双手。我笑了,真的是笑着对母亲说:“妈妈,还是让我继续来做你的药引子吧,为了你,我活,我一定活。”
从有病到截肢,向毛主席保证,我真的是一滴泪没滴。由于我知道最痛的不是我,是她,那个生我养我疼我爱我母亲。既然我是药引,功效是治病而不是致命,假如我脆弱、颓废、放弃的话,不言自明的道理就是,我会对母亲形成致命的打击。
我要学走路,一条腿,两支拐,重新学习路的另一种走法。我问母亲,当年我第一次学走路时,是如何走的。母亲告诉我,是用一条宽宽的布带,将我拦腰围住,然后她扯着带子的另一头紧随其后,但我却总是往前栽。后来父亲看到,命令她除往布带,放手,就这么简单,我竟然不往前栽了,一点点的向前神奇的迈步了。父亲还自豪的在母亲眼前直夸自己的方法最正确。当然也捎带着夸了我一句:‘这孩子有学走路的天性’。
我是个不禁夸的人,听了父亲对我儿时学走路的天性定论,我让母亲将拐递给了我,然后对她说道:“出往,关门。”母亲迷惑的看着我:“行吗?”“我相信爸爸是对的,放开手,让我自己来好吗?”母亲一步三回头依然带着迷惑与不安的眼神,还是尊重了我,出往带上了门。坐在床边,我一遍遍的抚摩着这两支冰冷的拐,“拐啊拐,你是钢铁做的,我的名字也叫铁钢,我们俩要融合,可不要碰撞啊,今后的路就要靠你相伴了。”希奇的是那拐好似有生命般,渐渐的消了它的冰、它的冷,或许是我的心理作用吧,将拐落地,站起后我用腋窝适应了适应,脑中给自己下了一道命令,走,我迈出了第一步。
出院后家中已是债台高筑,看着那些借给我们钱的叔叔阿姨到家中,想要又不好意思说的为难样子,看着父母为他们上烟倒茶时脸上的羞涩,那种痛谁能知晓。
干,我一定要干出一些事情来,用以偿还这笔债。那时我的心里还债是人生的第一大要事。靠父母的工资要还到什么时候,何况这笔债是因我而来,这是一个叫铁钢的人必须要做的事,这是一副铁钢支撑起的铁钢应承担起的担子。我就这么理直气壮的自己给自己打着气。那时我出院三个半月,那年我十九岁。
风雨过后是彩虹,这话不知是谁说的,真***的经典,又真***的操蛋,所有的风风雨雨一家人从依偎中度过,彩虹即将迎来时,操劳辛劳了一生的父亲却走了,我不知这时横贯天空的彩虹是缺憾还是遗憾。我拼搏,我想成功,真的不单单是为了自己,我做善事,捐款也不是为了虚荣。我一直在心中把它们看做是一份份成绩报告单,我为了交给我那最亲爱的父亲,让他为我骄傲一回,自豪一次,可是他永远不会看到了。
在父亲的坟前我起过誓“你的走带给母亲的是痛,我的在是庇护母亲的良药,有我,母亲的一切都会安康,我来做,你只需在天堂中静静的看”。
与母亲数十次的商讨,也用尽了一切办法,母亲就是不愿意搬来与我同住,她总说她恋那个家,她哪儿也不往,大哥、二哥家不往,姐姐、我家不来,平时坐坐,小住一晚两晚可以,搬家免谈。她的倔强这是在为难我们这些做子女的,我说:“妈,他们几个家你可以不往,我可是你的药引啊,是你安全的保障啊,你可不能不来,隔的远不安全。”母亲却说:“儿啊,我的药是四味,缺一不可,你们要是想我的话,天天到我这来看看不是一样吗?”
无言以对的我遵从了母亲的意愿,放她在自己的家中独住,这份清闲她有,这份担心她能体会的到吗?每一次电话不通时,每一回她忘记带手机时,每一次风雨雷电的夜里,每一个突冷突热的换季时,那种揪心想是如同她当年用手挠着来检验我是否独自下水一般。
慢慢地习惯了天天到一个家里做做儿子,然后再回到另一个家里往做父亲的生活。
慢慢地在教育儿女的潜移默化中体会到做父母的艰辛与不易。
慢慢地学会了生活,学会了为人子,为人父的真谛。
慢慢地,慢慢地学会了讲故事,给孩子们讲着他们总也听不懂的一个故事。
爸爸,是奶奶的药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