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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 是谁的回宿

作者: 西城绝 来源: 网络转帖 时间: 2011-11-10 阅读: 在线投稿
  

  佛是谁的回宿
  
  僧说:多情即坠。
  
  佛说:佛亦多情。
  
  姥姥曾说过一段话哄我进眠,我听后,几欲哽咽。
  
  “那一天,我背上行囊,不为朝拜,只为奔向你的怀抱;
  
  那一月,我转动所有经轮,不为超度,只为触摸你的指温;
  
  那一年,我磕长头匍匐在山路,不为靓见,只为贴着你的热和;
  
  那一世,我转山转水转佛塔,不为修来生,只为途中与你相见!”
  
  “姥姥?”
  
  “是姥姥的妈妈念给姥姥听的小调,很久了,很久了呢……”
  
  
  
  在我们这里,姥姥的妈妈叫老太太,母亲教我的。
  
  老太太神志不很清了,探看她老人家时,发现她信佛呢,是个老居士。我对上她那空灵寂寞的眼时,那狼狈悲切的,浑浊却清楚的错乱告诉我:老太太年轻时,定是令众花失色的空谷幽兰。只可惜,那一代傲人的红颜,随时间,也一并枯萎着。
  
  她不停的转着手腕上的佛珠,口中呢喃着,很熟悉的小音调。
  
  对了,姥姥唱给我听过的。
  
  是爱情吧,能让她如此执着的,似乎只有爱情了。
  
  可她的时代,也有叫爱情的东西么?不晓得呢。
  
  我迷茫的看向默默的姥姥,姥姥委曲的笑笑,转身看向金佛旁边的遗像。我风轻云淡的随着转过头往,猛得僵住了。
  
  一位手捧佛衣的老者,胡子在风中凌乱,与老太太一样的眼神,一样强自镇静的笑颜。
  
  很老的一张黑白相了,白的部分已经焦黄,皱皱巴巴的,在外人眼里,依旧凄凉的清楚。
  
  “姥姥,这是太爷爷么?”
  
  空气中划过一声短促到极致的叹息。“是,不,不是……”
  
  我倔强的盯着姥姥的眼,“太爷爷,出家了?他……”捕捉到姥姥眼中的悲哀,我蓦地停下,淡淡一笑,却掩不住迷茫的泪。
  
  
  
  那小音调,许是唱给太爷爷的吧。
  
  那年,她怀了他的孩子,当上了新娘子。
  
  她嫁人了,新郎不是他!
  
  他凄迷的呢喃着“山无棱,天地和,才敢与君尽”,快疯掉的时候,佛来了,佛,成了他的回宿。
  
  他永远的离开了,麦芽上的绕指柔。
  
  山无棱,天地和,才敢与君尽。屁话!
  
  都是屁话!
  
  他托人写了封信,偷偷的送往她的婆家,内容很简单,可他为此想了一夜。“麦芽儿,看,照片,洋玩意儿!”
  
  她笑了。
  
  他还是像以前那样,土的要命。他还是像以前那样,不会写字。他还是像以前那样,分明笑不出来,偏偏犟驴似的,笑的真丑呢。不一样的是,勤快的他,连胡子也不刮。不一样的是,他手里,他手里的僧衣是怎么回事?
  
  天,他是怎么了?
  
  她往了他往的地方,看着他手里不停转动的佛珠,又笑了。
  
  她生气的时候,总是笑。
  
  “麦芽儿,***雪月鸳鸯蝴蝶不过是寡味的诗,爱怨謓痴荡气回肠终究是易碎的梦,爱情,应该洗净铅华,返璞回真……爱一个人,原来可以爱到不再爱的境界。你,往来处往罢,走罢,走罢。”
  
  她走了,转身就走。
  
  他呵呵的笑着,“她的爱情,真真谢得比桃花还快呢!”
  
  
  
  躺在夜的莲塘边,独自伤神。满天惺忪的星子,蛙叫如同催眠的呓语。吸进肺腑的,全是清冽尖锐的咸。心中翻滚着潮涨潮汐,了无温润的潮,逐一卷往生命中的琐碎枝节,最后流连于心的,是岁月都抹不干的喜痛悲欢。
  
  悲伤,需要用眼泪往宣泄和调节,可悲伤过了头,能挤出来的,只有满腹酸楚和祭奠的微笑。也好,微笑是没有副作用的镇静剂,“我们,都需要镇静。”
  
  叹息,无奈拂袖,两个安静的疯子。
  
  
  
  
  
  时光轻易把人抛,绿了樱桃,红了芭蕉?
  
  呵呵、
  
  看朱成碧心迷乱,匆匆与非,谁也逃脱不了时光的辣手,这是万物遵遁的规律。
  
  他,西往了。
  
  她守在他的灵柩旁,发现他的眼神已不再炽热。
  
  “他只是睡过往了,嘘,安静些,不要打搅到他。好不轻易,他才能睡这样熟呢。”
  
  她对每个人都这样说。
  
  
  
  又是夜,星儿牵绊着月的诡异,听,风的声音。
  
  月自得的照着灵堂,耀了一院子的光。
  
  她依旧抱着他的灵柩,目光空洞的让月都心冷。她很自得,由于她从头到尾都没有哭,永恒的笑,永恒的笑。
  
  “呆子,你瞧,麦芽儿我多坚强!”
  
  “呆子,你,你,走好……”
  
  “呆子,你睡醒了没啊,起来说话啊!!!”
  
  “呆子!!呆子!!!”
  
  她终于失心疯般的哭出来了,手紧捂着脸,小声呜咽。哭,也不要让他看见。他要她笑的。可她笑不出了。对不起啊呆子。
  
  她最怕鬼魅的,哆哆嗦嗦的抱着灵柩蜷缩在墙角想他回来。
  
  对,她想他回来!
  
  可,可回来又怎样呢?
  
  她依然得离开。
  
  还是不回来吧,呆子,别他母亲的回来了!!!
  
  她轻轻的哼着小音调。收棺的人来了,她始终不肯松手。“***已圆寂,看女檀越节哀。”她猛地僵住了,自己说给自己的谎言,就这么轻易的…恨恨的瞪向那德高看重的老僧,她疯了。
  
  
  
  那个美丽的富家女子疯了,为别的男子疯的,家喻户晓。
  
  她的富丈夫不要她了,那样风轻云淡,呵呵。
  
  佛来了,佛,成了她的回宿。
  
  她失往得太多,包括他送她的清清的风,轻轻的梦,轻轻的晨晨昏昏。
  
  他对她说过:“把一块泥捏一个你塑一个我将咱两个一齐打破用水调和再捏一个你再塑一个我我泥中有你你泥中有我与你生同一个衾死同一个椁。”
  
  他对她的爱,不朽了不朽的不朽。
  
  她对他的海誓山盟,却由于自己的世家出身而脆弱。
  
  
  
  在风中萧索而立,她手持佛珠,高山仰止,素面朝天。
  
  “郎呀郎,下一世,你为女来我做男!”
  
  
  
  --------------------------------终有一天,你我也要加进时光的废堆,届时,美和芳菲都将我们抛弃。不见了芙蓉面,丢失了柳叶眉,凋敝成风干了的核桃,硬梆梆又皱不拉叽儿,我依然会咧开掉光了牙的丑嘴,小样儿,谢谢你陪我一路枯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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