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顏如水,誰與流年(幻變)
素顏如水,誰與流年(幻變)
[一]
總有這么一天。
過往用盡心裏所有激越的熱血往傾注、並且持久賞慕,甚至會用最誇張的詞句毫無避諱地表達出自己的愛和喜歡,這樣的事物。有天,大抵是許多年後了。當我們從一個旁觀者的立場看一如往昔的自己那樣瘋狂那樣執著那樣振臂高呼、雀躍不可一世的年輕人,我們會覺得對方“矯情”、“幼稚”、“傻”。
撇一撇嘴角,我們用一個基本上算是心平靜氣的刹那完成了時間跨度加之於每一個人所達成的蛻變。
[二]
假如純粹是為了標榜自己的老氣,我可以把這樣的時間跨度說成是十年、十多年,甚至二十年。這樣的自己如今已經習慣了在穿起淺綠色衣服的時候面無表情地詢問周遭的人自己這樣子會不會顯得不倫不類。
我記得在逐一修改報社的插圖的時候曾經把若幹張天藍色背景的圖片想也不想就全然改動掉。那個時候我在第一瞬反應過來的心思是厭惡和不屑。是的,我覺得那種光鮮和明亮太過於刺眼了。刺眼到我會在之後的幾個鍾頭甚至幾天裏都在想著自己真的變了,然後悵然若失。緊接著我把所有現在想來已經可以透露給別人我也曾年少無知過的文字統統刪除了。我真的不知道是該自己留著懷念一下那個時代的自己更好些,還是要理直氣壯地跟別人講:“你看,我一直都是個如此沉著和內斂的人。”
[三]
我在下課的時候習慣性地自己想事情,忽然想起這幾年來,周圍的人對我的態度和說話時內含的變化。
從輕蔑地、滿不在乎地、不怎么太當回事地,到半開玩笑但依然滿不在乎地、有時候會商量一些什么但更多的時候同樣不怎么太當回事地,再到媚惑地、循循善誘地、話裏有話地、憑空捏造故事欺騙地,一直過渡到如今央求地、詢問地、不依不饒地、甚至嫌惡憎恨地。
如此真實地逐一反映著我在每一個年歲當中不經意地轉身。
[四]
實際上真正的蛻變遠比十年、二十年要倉促地多,也更讓人接受不了。回想一個學期之前、一個月之前、一星期之前、甚至一小時之前、一分鍾之前的自己,與如今在這裏用這樣的心情行文的自己,在哪一個“點”上,產生了分歧呢?
而當把這些看似沒有過什么大的變動的自己逐一排列起來,我想我絕對可以從這些人臉上看到截然不同的各種表情。
變成什么樣的自己,這樣的自己究竟又能否讓潛意識都感覺滿意?
我知道答案必然是否定的,毫無疑問。
我甚至都不再相信愛情,不再相信任何人說的任何一句話,我甚至都覺得自己已經慢慢被滲透了“腹黑”的精华,慢慢累計起了城府。
這樣的自己不強大,也一點都不值得驕傲。
[五]
我想說給別人聽自己最後的文字可以表明自己的立場了:懸崖勒馬,或者,回頭是岸。
可是我在更多的瞬間還是會有發泄的欲看與沖動。
我在十九歲歲到二十歲的跨越之時,寫過一篇文章試圖宣告自己的低調和淡然,但是我明知道那一天的自己還是忍不住想要找人來慰藉自己心理上的空虛。於是那一篇虛情假意的文字終於還是變作了徹徹底底的矯揉造作。
[六]
哲人說人不可能兩次都跨進同一條河流裏。
大概我們所能做的就只是徒然而又頹唐地看著這一條河流自顧自地遊走,毫無顧及,無關所謂的成長抑或成熟。
只是有無數個瞬間我終於還是急迫地想要尋回那些曾經單純美好的自己了,逆著這條河流。無比天真的,我曾想要把自己丟失掉的一分一毫都重新找尋回來,成為自己替自己救贖的補救。卻每每都在最後兩手空空地看著時間寫下的箴言抱憾而歸。
我知道,這其中所有的緣故,都是因為了我自己曾經不加以重視而破壞的戒律。我也終於幡然明了:所謂的“總有那么一天”,原來竟是如此地殘忍而真實。
[七]
原來這一天出現在了自己尚未清醒過來的過往。
而今它已然遠往無可複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