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年之爱,只影向谁往
经年之爱,只影向谁往
第一章
红烛摇曳,丝竹萦绕。月光从镌刻细致花纹的窗格子钻进来,与房内红烛一阵缠绵,在展着腥红地毯的地上投下影子,斑驳绰约如水中澡荇交横。女子身穿喜袍,头覆红巾,靠床柱坐于美丽纱帐覆盖的床上。烛光隐约照见一双桃红绣花鞋,是江南有名的摹花刺绣:荷叶纷飞雨前蕊,花开翩跹并蒂莲。
紫萱只觉得有些眼花头晕,沉重的凤冠压得她抬不起头来。身上软绵如絮,如坠云端。这是她大婚之日,花烛之夜。她拉下盖头,自嘲一笑,爹终究还是不放心,即使她已答应嫁进王府,他仍叫丫鬟在那晚茶里下了如此重的一日醉。只是这药却不能让她如他料想的昏睡那么久,只一个时辰,她已然转醒。这就是她的爹,只要对自己有利,什么都可以利用,她早已从六个姐姐的相继出嫁中看清了这一点。只是,她原以为如何也不会轮到她的,容貌如此的她,身体状况如此的她,是可以躲过的。她抬起手,摸到了自己颊边眼角下桃花外形略微的突出,这是娘亲在她十岁的时候给她的礼物,自此她成了月国的无盐女。也正是由于她的无盐,她才有了过往十年的平静生活。可如今,她终究还是没能躲过和姐姐们一样的命运。
“此女身边之人将一生平安,永无生命之忧。”就由于祭师的一句话,即使无盐的她还是成了爹爹保住荣华的棋子。娘亲在她脸上留下这个毁掉女子容颜的痕迹时,只怕是心痛异常。可她还是动手了,即使她不知道她这个带毒的女儿还能活多久,她也一样想在未来的短暂的十年里为女儿换的平顺与自由。
可是,她究竟也会渴看来自亲人的爱,即使她知道她自幼的一身毒是从爹身上转嫁而来。他也曾尽力的给自己寻访解药,她以为这是爹对她的愧疚。在喝下丫鬟给的那杯茶之前,她一直是有那样的希冀的。所以,即使她明明知道茶里有什么,她还是喝了下往。但她始终没有在爹爹的眼中看到怜惜和愧疚,哪怕只是一点。他的脸上,只有计谋成功后的侥幸和窃喜。只是,他不知道,以她的体质,这世间没有任何***和毒药会对她起作用,这也是她继续娘亲唯一的东西。
紫萱取下头上的凤冠,看了自己一身大红婚袍。女子一生一次的圣典,若所托并非良人,也不过难堪而已。只是,良人又在哪里?那个记忆中的少年,如今又身在何方?举目看往,齐王的府邸,果是一派奢华,纸醉金迷。流言说,齐王残暴不仁,杀人如麻,即使府中守卫森严,刺客却依然时时光临。所以,日前被刺客刺成重伤的齐王才会想要娶她来保得自己的平安。只是,她从来没有那个本事,不然,为何连自己,自己的娘亲都保护不了。只可惜,众人只是不懂。
她脱下下一身红袍,换上预备好的普通衣饰,握紧了身侧的拳头。没有武功的自己,即使不受***的控制,从这里逃出往的机会又能多大。就算逃出往,她又还能活多久。看着天上的一轮明月,紫萱喃喃道,“明月,明月,我该何往何从?
第二章
[ 年华几度偷换,芳草所恨春忙。逐舞淡飘轻袖,吹花暗送远香。]
正是乍热还冷时候,一阵风送来了些许桃花的香味,飘进鼻端,沁进心田。紫萱熄了屋内的红烛,怔怔想:烛炬有心,替人垂泪,是否每一支红烛的前世都是一个温婉女子,今生身为红烛,为的便是这刻替这找到回宿的同类流下祝福喜悦之泪,来世再生为人,找寻属于自己的幸福。紫萱牵起嘴角,轻轻一笑。抬头,窗口的月光照到脸上,她摊开手掌,看着掌心银白色的光,握了握,想捉住些什么。月光却从五个手指指缝间跑了出往,除了指甲抵住掌心的微微刺痛感,什么也没有。
窗棂微动,紫萱拉回神智。有人影靠近窗口,一股血腥味随之而来,她微微皱起秀眉。一个黑影闪了进来,接着是一群人往门前赶来的声音。她迅速系好腰带,停在暗处,没有动,也没有出声。她看了来人一眼,脸被黑巾遮住大半,只有眼睛在月光下熠熠生辉。只是那眼,却给她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见屋内的她,来人仿佛一愣,眼神好似柔了很多。紫萱诧异地细看往,冰冷的眼神里没有一丝温度,她不得不怀疑是自己看错。
追来的侍卫到了门外,紫萱故意弄出***的声响。门外的脚步声停住,似在犹豫要不要进来。“谁在外面?”紫萱问。对面的人只用一双眼看着她,目光沉浮,却没有出声。她想,若此时她大叫。那么,这人必死无疑。只是,要来刺杀这个残暴王爷的人,该是个好人。即使现在,他也并没有拿起剑来威胁她。叹口气,她看见有血沿着他的手臂流下,还有他强忍疼痛而略微皱起的剑眉,觉得有些不忍。
“适才有刺客往夫人住处来,小人捉拿刺客到此,怕有人对夫人不利,打搅夫人就寝,请夫人恕罪。”“那你们速速捉拿刺客要紧。我也正要休息,你们进院搜查往吧,别放走了刺客。还是,新房你们也要进来搜寻一番?”门外一阵沉默,来人却没有离往的意思。紫萱是忐忑的,许久,等到脚步声渐渐远往她才大胆的吐了一口气。紫萱淡笑,他们叫她夫人,不是王妃,这座宅子里,有多少和她一样的被称作夫人的女子?世间男子皆三妻四妾,坐享齐人之福。只是,身为女子,昂人鼻息之余,还要不择手段互相为难,何其悲哀。她不会让自己过那样的生活,她再也不要重蹈娘亲的覆辙。紫萱暗忖,看来今晚是逃不出往了,重伤的齐王在短期之内应该没有力气来打搅她,她定能在他康复之前找个时机逃出往。她一定要离开这里,哪怕只有一天的生命也要离开,真正的为自己而活。
紫萱谨慎的看着屋里的人,又叹了口气,以为他会就此离往。她转身缓缓走近纱帐,慌乱的心平静了很多。她的确困了,也顾不得有男子在内,就要和衣躺下。只听的一声闷哼,紫萱转身,只看见了他坍倒的身体,还有那双熟悉异常的眼。她确定,这一次她没有看错。那双眼,夺魂摄魄,妖娆异常。她疾步向他走往,匆匆扶起他,迅速拉下他覆着的黑巾。
“少初。”紫萱看着那张平凡却熟悉的脸轻呼。怎么是他,怎么会是他?
第三章
[ 美人远如花,簟色恋微冷。西风几度催人老,相思最易断人肠。]
紫萱看着床上昏迷的人,陷进沉思。这是她和他第二次以这样的方式见面,那一次距今已五年。只是,她却记得清楚,恍若昨夜。少初是爹买回来的下人,她记得初见他时,她已十岁。那时,她只觉他相貌普通,却有一双甚是美丽的眼眸,细看之下,竟是过分的夺魂摄魄和妖娆艳丽。她那时感叹,如此平凡的相貌怎会有那样的一双眼。而拥有那双眼眸的他,却只能一世为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