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光年,谁与我推手天涯
回到那幢老屋子的时候,首先映进眼帘的是屋前屋后那大朵大朵盛开的玫瑰花。在初夏微曛的日光下,娇艳欲滴的花瓣如同恋人美丽的唇,热情洋溢的沐浴在空气中,浓郁而芳香。我慢慢的走过来,伸手揽过一朵含苞待放的花朵,低头俯身下往,贪婪的嗅着,享受着午后阳光里这股清新淡然的香气在五脏六肺里氤氤氲氲。
屋子很破旧,可能是荒废得太久的缘故,院子里长满了野草,欣欣向荣的一直蔓延到院外,我的到来还是惊动了草丛里觅食的小鸟,它们扑扇着翅膀从地面的飞起,划着一道道美丽的弧线,慢慢地消失在我的眼前。
站在院子里,五月的阳光,很明亮的照进来,斑斑驳驳的光影投射在昏暗剥落的墙头,那些破旧残缺的窗棂上已结满了蛛网,尘埃蒙蒙。风吹过,院子里发出瑟瑟的声响,固然是阳光明媚的午后,院子里这般荒废破落的景象,不免让人从心底滋生出几分萧条与落寞。我抬起头,天空是那样的蓝,蓝得像透明的镜面,飘浮着朵朵白云。
曾几何时,我也是这样的仰看天空,看蓝天下的白云是如何在须臾间分分合合,然后又合合分分的。那时候的阳光,也是这样的灿烂,空气中飘散着五月里特有的玫瑰栀子的花香的气味。默小纤总是很舒适的站在我的身后,很认真地数着院子里这丛茂盛的芭蕉树的叶片,她的样子永远都是那样的兴奋,那样的好奇,唇眉含笑的样子总是那样的生动可爱。
她喜欢站在风中仰看远方,喜欢在暮色里深沉思考,喜欢坐在院子里的芭蕉树下,一遍又一遍的朗诵那首早已被我听得耳熟能详的《沉默的芭蕉》:“芭蕉/你为什么沉默/伫立在我窗前/枝叶离披/神态自持而淡漠……”她的声音,清脆而绵长,尤如她窗帘下那一串美丽的紫色风铃。
我喜欢她读书的样子,神情专注而肃穆;我喜欢她微笑的样子,抿着嘴很天真的羞涩笑脸,若如五月山岗上扶露的花露;我喜欢牵着她的手,背靠背坐在山岗上,看着太阳慢慢地从地平线上升起,感受那一霎那光芒四射的悸动。
那时候,我十七,她也十七。
青春总是在最美丽的时候里相逢,那么所有的忧伤也是最美丽的喜悦。茫茫人海里,年少的我们,偶然的相逢,便埋下了一粒相知相契的种子,从而化成雨,化成风,化做红尘里一缕温存的爱意,化做世俗里一丝绵绵的温情,像两株自由安闲的小草,沐浴在阳光东风下,勃然生机。
“近黄昏,风雨乍起/敲打着竹篱瓦舍/有约不来/谁与我相伴/一直到酒酣耳热……”我低声呤诵着这些萦绕在我梦中千百回的诗句。院中那丛高大的芭蕉树如今只剩下几杆光秃秃的树干,枯黄萎缩的叶片在绿意盈然的杂草里,显得更加的触目与惊心。
这株默小纤最喜欢的芭蕉树,当年的风姿美丽全然无存。风吹在脸上,有种舒服的凉爽。默小纤一定不知道我回来了,更不会知道她曾经钟情万分的芭蕉树会落得如此的凄凉下场啊。玫瑰花粗壮的枝丫葱郁的叶片里,火红的花瓣像一团燃烧的火焰,在金色细碎的阳光里,泛着晕红的光眩。我仿若看见一个笑靥如花的女子,站在花丛中,低眉浅笑。
默小纤说,玫瑰是从垂死的美少年阿多尼斯的鲜血中生长出来的,是美好爱情的象征。于是,我们在屋前屋后种下很多玫瑰,黄色的,红色的,粉红色的,一朵朵,一枝枝,在微风中轻拂颤摇。
此时,正是玫瑰花盛放的时节,美丽的花瓣,娇艳欲滴,红的像一团火,白的似一絮雪,或单枝独放,或群芳相拥,或举案齐眉,或暗躲韶华,都在这午后明媚的阳光里,仿佛在争先恐后的向众人们骄傲的眩耀着她这一刻的美丽和从容。
默小纤走的那天午后,也是玫瑰花竟相开放的午后。那天的天气也跟今天一样,微风中有一丝丝的闷热。我站在院子里,看着默小纤单薄青春的背影慢慢地消失在时光尽头里,如同一只偶然擦过我窗口的蝴蝶,翩翩而来,又翩翩而往。